“明日我来接公主回京。”
谢琼乐依旧不说话。
季成安改牵她的手,脑袋枕着弯曲的手臂,阖目说道:“公主,先让我在这休息一会儿吧。”
谢琼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静静地看着他。
他闭着眼,似乎是累极了,清浅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明显,颇有节奏的,却并不让人觉得烦躁。
她叹了口气,他躺下的地方和她有着将近一臂的距离。
他还是来了。
她不希望他来,又期待他来,矛盾的心情让她很难在梦醒的一瞬间做出喜悦的表情。
她敛目不再看他,静谧的环境让她本就因噩梦而倦怠的神经松弛下来。
或许因为身旁是季成安,她很快就睡着了。
谢琼乐再次睁眼时,床榻上早已没有了季成安的身影,衾被捋平了褶皱,仿佛昨夜季成安的夜访只是她的虚幻。
晨光熹微,门外清脆的鸟鸣声在啼唱。
谢琼乐与古家兄妹坐在膳厅内用餐,桌席上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脆爽声音。
古家兄妹两人的面前各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鲜豆浆,手里抓着香喷喷的肉馅包子。
谢琼乐的面前摆着一碗清粥,她舀着清粥往嘴里送。
“将军,门外有一个自称从京城来的季大人求见。”
京城里人人都称古祁蕴少将军,只因他的上头还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的父亲——古镇城。
而古镇城受伤后不再上战场,如今的漠城军队全都听命古祁蕴调配,漠城的将士与将军府内的仆役都尊称他将军,称古镇城大将军。
古祁蕴吞咽下最后一口的包子,不急不慢地端起那碗温热的鲜豆浆一饮而尽。
“京城来的?”古祁蕴余光落在垂眸不语,也无讶异的谢琼乐脸上。
谢琼乐昨日便见过季成安,今日他早早来造访将军府也在预料之中。
“公主,可想去见见。”
谢琼乐微笑着抬头对上古祁蕴微微蹙眉担忧的眼神:“古大哥,京城来人是来寻我的,我自然是该去见见的。”
更何况,季成安早就对她人在将军府的事实了如指掌,她避而不见只会为古家徒添麻烦。
谢琼乐跟在古祁蕴身后慢慢行至前厅,季成安双手背在身后,听见古祁蕴一声季大人,他缓缓地转过身子,目光直直地注视着后头的谢琼乐。
他沐浴更衣后换了一身青色圆领袍,唇角带笑,头发整整齐齐地束起,用同色发带将泼墨般的长发绾住。
目光炯炯,精神饱满,不似昨日颓唐。
“古少将军,又见面了。”
古祁蕴伫立在原地,冷峻着脸色:“季大人是来寻公主的。”
“正是。”
空气中似有喧嚣起,火光闪烁。
“公主,陛下命臣带公主回宫。”
谢琼乐朝着他走去,路过古祁蕴身侧时,他宽大的手掌拽住了她的袖子。
“公主若不想回京,臣便是万死也必达成公主所愿。”
谢琼乐杏仁般的圆目睁大了眼,随即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来,那两个梨涡在嘴角边显现。
“多谢。”谢琼乐感激他背负着压力带她离京,可如今她没有了继续留下的理由,“古大哥,多亏了你这些日子的照料,我很开心。”
“若有来日,我必亦竭尽所能为古大哥达成所愿。”
她逃来漠城是为了避开季成安,季成安追来了漠城,她也该回去了。
“经此一别,还望珍重。”
古祁蕴绷直了唇线,紧紧捏着她轻薄宽袖的五指松开,强笑着注视她:“臣愿公主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古祁蕴身为守城的将士,不得轻易离开漠城,今日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托我向思域告别,古祁蕴,保重。”
谢琼乐出自真心地将他看做是自己的朋友,他的名字,竟也能顺畅地喊出口了。
古祁蕴温和地对她笑了,铁骨柔情。
注视着两人难舍难分的暌别,季成安的眼神黯了些,嘴角笑着的弧度也变得平直。
谢琼乐在季成安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外表其貌不扬只是看起来略大了些的马车内里垫了软垫,布置华锦。
季成安跟在谢琼乐的身后弯身进了马车,坐在侧边,吩咐马车起驾。
“匆忙布置的马车略显粗鄙,还请公主莫要见怪。”
季成安骑马来的漠城,马车是在漠城购置后临时布置的,他得到了谢琼乐在漠城的消息便上奏得了皇命接公主回宫急急赶来,却忽略了谢琼乐回程的马车是该提前准备。
“已然很好了。”谢琼乐略尴尬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再大的马车内部终归是狭小的,局促的氛围在马车内弥散开,季成安从一边倒了一杯色泽翠绿的茶水递到她手边。
“这是我能寻到最好的茶了。”
谢琼乐刻意忽略了他方才在古祁蕴面前还自称臣,现下便又改口用我代替。
装模作样的本事,季成安炉火纯青。
谢琼乐早晨吃的是清粥,却还是口干舌燥得很,茶汤醇厚,但她实际上并不懂得品茗茶水,至多分辨出红茶与绿茶,再细分她就不会了。
“这茶名叫庐山云雾,正如其名长在庐山之上。”季成安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此茶长在山岭中,寺庙中多用此茶,僧侣攀高峰竞采,云雾茫茫中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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