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开门，是……是娘。”那磕磕巴巴的声音，虚弱的不像人，原来是黎奶奶。黎奶奶是今天出劳动改造所的，下去就到了红旗生产大队，但是最好面子的她，白天不敢进红旗生产大队，怕被人指指点点，所以到了昨天晚上，天一片漆黑的时候才敢偷偷摸摸的回家。
    “娘？”说实话，黎国栋听不出这是黎奶奶的声音，但是算算日子，他娘的确该回来了，所以他走到院子门口一看，尽管看的不清楚，但的确是他娘。“娘，你可算回来了。”黎国栋赶忙把木栏门打开，“你快进来。”
    黎奶奶原本靠着木栏门的，木栏门一打开，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撑力，又因为强撑着一口气到家，她也放心了，所以这会儿这个人向前倾去。
    “娘……”黎国栋紧张的上前接住黎奶奶，结果还没接到人，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子味道，那是能把死人都熏活的臭味，呛人。
    就着黎国栋一犹豫的功夫，两个月没洗澡的黎奶奶倒在了地上。
    “娘……”这时黎三叔也过来了，看见他娘倒在地上，自然要去扶起来，结果伸出的手也停在了空中，因为他也闻到了臭味。
    最后兄弟俩面面相视。
    黎国栋只能无奈道：“抬进去吧。”
    黎三叔嗯了声。
    两人把黎奶奶抬到黎爷爷的房间里，黎爷爷已经起来了，可同样闻到了黎奶奶身上臭味的黎爷爷压根儿不想让她上床，他赶忙道：“把你们娘放地上，我拿见破毯子垫一垫，再叫你们媳妇来给你们娘擦身体。”
    黎国栋：“嗯。”
    黎三叔：“我看娘还得喂点吃的，虚弱的很。”
    黎爷爷：“叫你们媳妇来喂。”
    于是，黎国栋和黎三叔抬着黎奶奶放到地上，又叫来了黎星娘和黎三婶。黎奶奶很臭，黎星娘和黎三婶谁都不愿意擦身体，但黎星娘有弱点，最后她去给黎奶奶擦身体，黎三婶去给黎奶奶煮了一碗蛋羹，等蛋羹好了之后，发现只有半碗，还有半碗进了黎三婶的肚子，但她说不小心打翻了。
    第34章
    黎奶奶是第二天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几点了，反正家里没人，她浑浊的眼看了看四周, 才意识到这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黎奶奶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衣服。她走出房间, 先来到厨房，因为肚子饿了。厨房里还剩着一碗粥, 放在桌子上，五月份已经进入了夏天里，粥不需要热着。可问题是，这粥里都是番薯，连一粒米也没有看到。
    黎奶奶狼吞虎咽的把这碗番薯汤喝了, 但肚子还饿着，她打算蒸鸡蛋吃。于是，黎奶奶去橱柜拿鸡蛋了, 黎家的鸡蛋平时都放在橱柜里存着，每半个月就拿到供销社收购站，可问题是, 她突然想起了, 自己没有橱柜的钥匙, 两个月前她被带走的时候，把橱柜的钥匙给了黎星娘。黎奶奶倒是想去地里头找黎星娘拿钥匙，但是她怕被人指指点点，不敢去。这个时候的黎奶奶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传出去。
    好不容易快熬到中午了, 外面有动静了, 有人回来了, 黎奶奶以为是黎星娘回来做饭了，大声道：“老大媳妇。”
    黎三婶：“娘，是我啊。”
    黎奶奶看到她忍不住蹙眉：“怎么是你？老大媳妇不回来做午饭吗？”
    黎三婶笑着道：“娘，咱们家除了早饭是大嫂做的，午饭和晚饭都是我的。”
    这下黎奶奶不明白了，她沉着脸：“我把钥匙给了老大媳妇，怎么午饭和晚饭都是你做的？你快打开橱柜，让我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瞧娘这话说的，我做饭好吃，就让我来做了。”黎三婶为什么做午饭和晚饭，当然是为了偷吃啊。至于为什么早饭不做，因为早上起那么早太累了。
    黎奶奶冷笑：“你做饭好吃？我又不是没吃过。做年夜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帮忙，你做的东西都是猪都吃不下。废话少说，先把橱柜打开让我看看。”
    黎三婶打开橱柜：“您啊，还是休息吧，年纪这么大了，操心这操心那多累。”
    “你……”黎奶奶不知道这老三媳妇怎么变了个样，以前看到她只会缩脖子，今天倒是胆子大了，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骂她，就被空荡荡的橱柜给吓了一跳，“鸡蛋呢？还是说这两天刚把鸡蛋送去给收购站了？收购的钱呢？还有面粉呢？还有腊肉呢？”
    黎三婶：“这你得问大嫂，你走的时候不是把家里交给大嫂了吗？”
    黎奶奶想想也是，但是又觉得哪里说不通，但眼下她不管这个，她现在只想吃饭，她饿死了。“你先做饭。”
    黎三婶：“哎。”应的非常爽快。
    黎三婶做饭的时候，黎奶奶一直盯着她，她这是以防黎三婶偷吃。等黎三婶做好饭，黎国栋等人还没回来，黎奶奶自己先盛了一碗吃了。她很饿很饿，只管着吃，什么都不管。两碗饭下腹，她总算是有活过来的感觉了。可问题是，她吃了满满的两碗饭剩下的饭不够大家吃了。因为，午饭的多少是黎奶奶定的，黎奶奶刚才给的粮食不够，而她吃的又太多。
    ……
    午饭后，黎悦去学校了。她刚进校门口，就被黎云叫住了：“黎悦……”
    黎悦觉得真是见鬼了，黎云现在怎么回事？放学了下午没课也不回家，就逮着她叫。
    “黎悦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奶奶回来了。”黎云到黎悦身边神秘兮兮的道。说起来黎云自己也觉得奇怪，她总是被黎悦打脸，却还是时不时的来找她说话，自虐？
    黎悦听到她的话脚步一顿，她有些意外，但是又不觉得意外，本来黎奶奶回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是差不多回来了，不过我很好奇她回来了你竟然还能念书。
    黎云道：“谁怕她啊，如果不是我弟弟不爱读书，我娘肯定也让他来念书。”
    哦？黎悦微微眯起眼，所以说，黎云来读书是黎三婶的主意？不然怎么用也这个字？那么，黎三婶是怎么让黎云来读书的？
    黎悦固然好奇，但是也没有继续套话了，还是那句话，她可不想参与黎家的事情中，也不想和黎家任何一个人有关系。
    放学后，黎悦回到李家，李母已经在做饭了，最近上工不忙，所以回来的早，你想当然的，工分也少了。
    “娘，我回来了。”黎悦道，“大宝小宝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李母在厨房里大声道：“去陈家玩了，还没回来。悦悦你快来，我跟你说件事情。”
    “来了。”黎悦把书包在自己的房间里放好，就去厨房找李母了，“娘，什么事情啊？”
    李母带着和黎云一样神秘兮兮的表情道：“黎老太回来了，今天中午她去溪边洗衣服了，很多人看到了。说起来，我已经有二十来年没看到黎老太去洗衣服了，这可真是天要下红雨了。”
    黎悦一听，也被震撼了。黎奶奶何止二十来年没洗过衣服了？她是自从儿媳妇进了家门，除了做饭就没有做过其他家务了。“随便他们，我可不想管他们家的事情。”
    李母道：“也是。”
    部队
    新兵训练需要三个月，像陈瑞这样的军医服役，是和新兵一起训练的，这会儿，他正在训练。不过军医和军人的还是不同的，训练的内容又稍微轻松些。
    “这小子可真爽，我们累死累活的还在训练，他倒是轻松。”有个新兵羡慕的道。
    “那可不是。”有个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新兵道，“他是军医，和我们不一样，你不能要求一个军医要有和我们一样的身体素质。”
    “可他的身体素质我看着比我们都要好，你看我们训练的气喘吁吁的，他可大气都没有喘。”
    “他是从军医大学出来的，军医大学里的有些体制和军校、部队是一样的他们都要参加训练的。”有人道。
    “难怪了，原来这小子已经训练过了难怪身体素质比我们过硬。”
    “军医大学？这是大学生啊？”今天三天训练，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
    陈瑞是第三天训练，但是他二月下旬就到了部队，在这里熟悉了一个多月，四月份之所以有一个月的假期，也是因为新兵5月份到，他要和新兵一起训练，所以才有了一个月的假期。
    陈瑞这会儿正在看手里的大白兔奶糖，他回部队了，悦悦也没办法给他奶糖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她现在每天的心情，是不是还跟奶糖一样的甜蜜。
    陈瑞摸着奶糖，最后珍惜的把他放进裤兜里。突然，他眼睛一亮，看见有人从一边走来。陈瑞起身，看着对方。
    李先锋知道新兵训练的场地，他刚回到部队，就来这边找陈瑞了，这会儿见陈瑞刚好在休息，就喊道：“陈瑞。”
    陈瑞跑了过去：“先锋哥。”
    李先锋把陈瑞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最后道：“你小子行啊，竟然和我妹处对象。”他在家住了一个星期，虽然和黎悦没有深入接触过，但是李先锋自认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黎悦的眼睛有神，眼神幽深，但是她对他娘还是对大宝小宝，都笑的真诚。所以不管李先锋内心是怎么定义黎悦这个人的，但他还是选择站在黎悦的身后。作为一个哥哥，妹妹处对象了，总该说两句吧？
    但是，从来不知道有大舅子这种身份存在的陈瑞，根本没听懂李先锋的话。他以为李先锋是真的来称赞他的，他难得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悦悦是个好同志。”
    李先锋：“……”他在警告对方，对方笑的一脸骄傲春色，这是怎么回事。李先锋拍拍陈瑞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饭，我妹给你带了点东西。”
    陈瑞：“哎。”
    两人是提前去食堂的，李先锋今天还在假期中，陈瑞的训练早就结束了，只不过他没事，所以继续和大家一起训练着。
    食堂是统一开伙的，他们到的时候还没到开伙的时间，李先锋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裹：“给。”想了想又说了句，“还挺重的。”
    陈瑞自然也听不懂后面这句话有些酸，他高兴的打开包裹，看见里面有两罐子吃食，还有一封信。陈瑞喜滋滋的把包裹继续包起来。
    李先锋：“……这是油焖笋，因为带来需要三天，怕坏掉，所以味道比平时吃的咸一点，所以你得赶紧吃。”其实油焖笋就是平时的味道也能放上三四天毕竟现在的天气不热，但为了安全，所以李母多放了些盐。
    陈瑞抿了抿嘴，他本来打算自己偷偷吃的。
    李先锋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自己也拿出一瓶油焖笋：“这油焖笋味道很好，我娘说是我妹说的做法，就是费油和费糖，这一罐抵得上半个月的油了。”
    听到这油焖笋跟黎悦有关，陈瑞也有些冲动，想尽快吃上一口。又见李先锋自己也有，肯定不会吃他的，于是他放心的拿出一瓶拧开了。
    “李先锋tong志。”这时 ，一道温柔的女音从他们的背后传来。
    第35章
    陈瑞和李先锋朝后看去, 只见是个长相明艳的姑娘。
    那姑娘来到他们面前：“李先锋tong志，你回来了？家里怎么样？伯母还好吗？”李先进去世的电报直接发到部队的，所以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 她爱慕李先锋，很关注他的事情, 所以也知道。
    李先锋道：“多谢杨同志关心，我娘很好, 家里也很好。”接着，李先锋又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杨美盼同志，是部队医院的护士。这位是陈瑞同志, 我想你们以后有不少认识的机会。”部队医院距离部队很近，骑自行车不过十分钟。也因为距离部队近，所以很多军医以及医护服役人员都安排在部队医院里, 比如陈瑞也是。
    这个时候如果黎悦在这里，肯定会好奇眼前这个女同志，因为这个杨美盼就是女主黎星随军之后遇见的最厉害的女配。黎星来到部队之后, 没少被排挤, 都是因为杨美盼的手笔。后来原主带着大宝小宝来到部队, 杨美盼利用原主的事情，没少给黎星添堵。
    陈瑞：“你好。”打了声招呼，视线又回到了食堂窗口，他对凡事都不关心，只关心食堂什么时候开伙, 他想吃悦悦送给他的油焖笋。
    “你好。”杨美盼也打了招呼, “陈瑞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见李先锋和陈瑞一起吃饭, 她认为他们的关系可能不错，所以起了话头。不过，陈瑞这名字是真的在哪里听说过。
    李先锋道：“你们将来会一起共事，你听过他的名字也正常。”
    听到李先锋这样说，杨美盼仔细的想了想，他们将来会共事，说明陈瑞也是部队医院里的……杨美盼想起来了，她惊讶道：“你是那个军医大学的陈瑞？”部队医院会被分配进来的医护人员本来就不多，而现在的医护人员很多都不是专业的，尤其是基层的护士之类的，能是护校毕业的就不错了，有的是跟着赤脚医生学了几年医，有的是进了部队之后转医护人员。而像陈瑞这样军医大学毕业的，被分配到这里，这可是大事情了。所以当时医院里还热闹了一阵子，但陈瑞一直没有出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可陈瑞身为有军籍的军医，他和部队医院的普通医生不同，他先是军人再是医生，他是需要服役的，服役的军医都要参加新兵训练。
    陈瑞听到杨美盼的话，转过头：“嗯，请多多指教。”
    杨美盼笑道：“哪里的话，以后需要您多多指教才是。我们医院好像年初就收到您要来报道的消息了，只是您一直没来，大家还以为您不来了，哪里知道您在部队里。”
    陈瑞解释：“我需要参加新兵训练三个月，八月初去医院报到。”
    “这？没听说过军医要参加新兵训练啊。”杨美盼不解。她虽然是护校毕业的护士，但是护校和军医大学可不一样，又怎么会了解军医大学的相关制度。
    陈瑞自然不是那种会和陌生人解释的人，他娘说过，有了对象之后，要和女同志保持距离。陈瑞想起这个发现杨美盼和他们靠的很近，连一米的距离都没有，于是，陈瑞往里面挪了挪，目测有超过一米的距离了，陈瑞才放心。
    李先锋就坐在他的对面，陈瑞往里面移了，李先锋的对面就空了：“你怎么干什么？”他甚至想，陈瑞这是给杨美盼挪位置？
    陈瑞道：“我娘说要和女同志保持一定的距离。”
    杨美盼：“……”
    李先锋：“……”这句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怎么又觉得那么怪呢？不过，李先锋还是认同的，“你是有对象的人，的确应该和女同志保持距离。”不过这话也不对，他就是没有对象，也应该和女同志保持距离。
    岂料，陈瑞很认同的附和：“对，我是有对象的人。”那小语气怎么听怎么骄傲。
    李先锋不知道狗粮，但是也觉得自己吃了一嘴的狗粮。
    杨美盼看了看手表：“马上就要开伙了，我去看看有什么菜。”
    李先锋道：“我也去看看。”又问陈瑞，“你吃什么？你占着位置，我去打。”他们军人的伙食在一定量里是免费的，超出的部分要自己付钱。
    陈瑞：“三两饭……”想了想最后有些瘦了，又道，“再来个馒头。”
    三两饭加一个大馒头，配着油焖笋吃，味道非常好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