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也从小丫头长大了,我看到她摘了三个下来,却只给了我们两个,自己偷偷藏了一个。
我问她藏起来干什么,小丫头脸都红了还不肯承认。
晚上的时候,朝雨笑话我,说姑娘长大了也有喜欢的人啦,我看不出来还一直的追问,逼得尽欢下不来台。
我顿感惊奇,不明白朝雨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尽欢有喜欢的人,明明毫无痕迹。
但算来,尽欢十几岁的年纪,确实也到了第一次喜欢人的时候了。
这样的感情是青涩且美好的,少年心思细腻,像风又像雨,我尽量给她空间,不去打扰,只要不耽误她的学习。
可是有一天,尽欢突然问我:“爸爸,你说爱是什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样的思考,我猜她也许在感情方面遇到了某些问题,或者迷茫。
我想了想,我说:“是矛盾吧”
尽欢睁大了眼睛,“为什么爱是矛盾?”
“因为让人脆弱又让人坚强,让人胆怯又让人勇敢,让人遗憾又让人满足。”
尽欢还是不懂
“你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受伤,也会因为她的一个笑而充满力量。爱,是你不敢上前一步的脚,也是你敢对抗困难的刀,爱让你遗憾你没能参与她的过去,又让你满足你此刻对她的拥有。你既希望她好,有希望没有你,她不会太好。你希望她想你,但你又想她太想你,你希望她开心,有希望她能为你难过。”
尽欢似懂非懂
但我不准备再多说了,有些事情非亲历者不能悟。
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能为爱情放弃未来,这样的感情过于沉重又过于愚昧。
直到我自己遇见了这样的人,我才明白那种心情。
我想伸又缩回的手,我想说“我爱你”却又顾虑说不出的话,太多了,这样的瞬间。
所以,爱究竟是什么?
对我来说,爱就是这样矛盾的瞬间。
——
2049年10月1日 天气晴
今日无事,朝雨闲来听曲。
前些天,我们一起去看了晚意,晚意还是那个模样,黑黝黝的大眼睛,扎着两个辫子,这么多年一点没变。
但我们却老了,有了皱纹,有了白发。
朝雨还说,怕再老一点,晚意认不出我们了怎么办?
我说我们每年都来看她,怎么会认不出。
晚意的墓碑是白色的,上面雕刻了她喜欢的向日葵,今年去看她我带的是雏菊,我怕晚意收向日葵收了这么多年,有点腻。
按照惯例,我们在她墓前给她读了一篇童话,晚意最喜欢听童话了,以往不听都不睡觉的,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天堂,每晚还有没有人给她念童话书?
人老啦,总是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问题,见谅,是啰嗦了一点。
晚意不要生气才好。
说话间,我看着晚意旁边空荡荡的地面,说:“等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就把我的墓建在这边,我想和晚意挨在一起,人间只当了她六年爸爸,太短暂了。”
不知怎么的,朝雨听了我的话,立马就不开心了,她说我怎么考虑起这些问题,我日子还长的不得了。
一生气,就生气到了现在,都好几天了,还不愿理我。
一个人躲在那里听电视台里的戏曲,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我知道她是不安了,这么多年来,她只有我和尽欢,我也只有她和尽欢,我知道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可是怎么办呢,人越老,便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我总觉得,我能陪她的日子不多了。
说来也是可笑,我一辈子都投身科研,结果现在对这件事反而有了些迷信。
但我不能说。
朝雨,人生经历几十载,人和人的缘分都有结束的时候,或长或短。
我唯一不舍得的,就是你和尽欢。
每每想到此事,我都夜不能寐,我担忧我走后,你一人的生活。
但偶尔的一个瞬间,我却在庆幸。庆幸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先走,幸好是我,而不是你。
很自私,但是我真实的想法。
我清楚的知道,我没有勇气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但朝雨你比我坚强。
尽欢不能一下子失去我又失去你,尽欢能够成为你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但我不行。
回想这些年,流离无所依有,挫折有,失去有,人生算不上一帆风顺,甚至还有点悲惨。
唯独遇见你这件事,是我认定的最大的幸运。
你不知道你带给了我什么,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你反而总是觉得自己不够美好。
但朝雨,你是光。
你本身就是光,你无需借任何人的光,你存在就已经照耀了我。
时光重来一万次,我也会第一万零一次爱上你。
所以朝雨,我其实不是太阳,是你诚挚的心,让我成为了太阳。我内心中潜藏着腐烂的伤口,我的勇气来源于你。
你要表现的比我勇敢才行。
等我走后,你替我去看看春天的花,看看南飞的大雁,看看西藏的转经轮,看看…我的墓。
闲来陪我说说话,唯一遗憾的是,你难过的时候我没法再抱抱你了。
你会哭吗?
你哭的话,我怎么帮你擦眼泪呢?
朝雨,人生要怎么样才能不遗憾呢?
朝雨,人生怎么样都会有遗憾。
第65章 番外
宋朝雨看着夹在书缝里的同心结,已然褪了色。
泪水从眼眶流下,她紧紧的握着同心结,说不出一句话。
傻子
傻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什么都做了,却什么都不说。
这个一直未能送出去的同心结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上,但是她再也没办法对他说“编的真好,我很喜欢”这句话了。
她摸着日记本上的一字一句,仿佛真的在字里行间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微笑落笔,眉宇间都是清风明月与爱意。
你看,他这么爱她,却让她现在才知道。
“别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清朗温和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
她蓦的抬头,夕阳晕染中,病床处矗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么年轻,不是五十岁的模样,是二十七岁的白居檀。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阳光模糊了他一半的面容,清浅的眼眸荡漾着春水,他微笑着看向她,“不是答应我了,不会再哭的吗?”
宋朝雨就这么紧紧的看着他,一眼不肯错,她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泪珠如断线的珠子,绵延不绝。
哭着哭着,她却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可是居檀,怎么办啊,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可我还是想就这样看见你,我不治病了好不好,不治病我就能一直看到你,哪怕…哪怕是幻觉。”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静静的遥望她,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傻子”
她的身躯一颤
“傻子”他又说了一遍,“朝雨才是傻子”
宋朝雨摇了摇头,泪水打湿了手中的日记本。
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气,他道:“都知道我是假的,怎么还要为了我不肯治疗?”
这就是宋朝雨还没有彻底治愈的原因,她从意识构建的世界中出来后,顽强的不肯自己彻底痊愈,甚至为此拖延治疗过程。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手不禁抬起,最后又放下,他轻声道:“朝雨,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
宋朝雨仿佛再也受不了,崩溃道:“我知道你死了!我亲眼…亲眼看见的,我还抱着你的尸体,建立了你的墓碑,就在晚意旁边,我怎么不知道你死了?我比谁都清楚的知道,清晰的感受到了,你死了!”
“你死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泪水木然的滑落,“我怎么能不知道啊,可是我怎么办?你不是曾经说过,我们会永远扶持陪伴着走下去吗?是你没有做到…是你!”
她呼吸急促,说的很快,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也许他也无法回答。
静默无声后,她低下了头,喃喃道:“我要怎么送走你啊,居檀,你告诉我,我怎么送走你,怎么接受这一切,太难了…太难了啊。”
他的眼中涌现出哀切的神色,可是半晌,却只能说出:“对不起”
这个世间再没有比“对不起”这三个字更无力的言语,然而,除了这三个字外,他没有别的话能说。
“我一生只做过一次诺言,却连那一次诺言都没能守护住。”他垂下眼帘,淡色的唇角露出了一些自嘲的笑。
其实他比谁都明白,这个誓言不可能实现。因为永远无法被证明,假如永远能被证明,那么永远就是个假命题。
他能做到的,是无限趋近于生命的末端去陪伴她,可惜的是,他生命的末端走在了她前面。
听到他说对不起,宋朝雨又开始猛烈的摇头,她不要他的道歉,他其实没有做错过什么,是她此生难以和他作别而已。
“章辞镜说,我们的相遇也是上辈子磕头求来的。”她喃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
他没说话
重生之温柔又偏执的他 第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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