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平郡王尸身的地窖,如今被大理寺封锁起来。衙役轮流守在这,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而负责此案的大理寺左少卿刘贺,正坐在树下乘凉,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不急不慌。
“大人,如今天气炎热,尸体若保存不当,怕是要腐坏的更快。”
一旁有仵作在悄声和他说话,左少卿刘贺嫌他聒噪,立着眉头一瞪,那狭小眼睛被挤的更显刻薄,轻斥:“本官难道不知此事?需要你来多嘴提醒?滚开。”
他继续闭目养神,享受着日光浴。只是躺着躺着突然觉得脸上阴影很重,方才天气本来晴好,难道突然乌云密布要下雨?
他心情不快的睁开眼,先是一愣,然后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御史!
温靖城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刘少卿奉命办理要案,还真是勤勉,辛苦了。”
刘贺并不知温靖城回来,这佥都御史有监察百官之权,怎就让他碰见自己消极怠工了?
他忙不迭从椅子上站起来,赔笑,“误会误会,温御史怎么在这?方才我有些中暑,才躺了一会。”
这都察院的御史们,弹劾人起来宛如疯狗,一向六亲不认,连陛下都不放眼里。
希望这温靖城是个识相的,少管闲事,免得给他自己找不痛快。
温靖城依旧那副温和模样,“本官奉命协助您与沈大人办案。”
“呵呵。”刘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沈娆,啧,一介女流,他没放在眼里,敷衍打个招呼,就收回目光。
沈娆对如此态度司空见惯,并不在意。只是,怎么这仅有大理寺的人,北镇抚司呢?
她不免疑惑,直接问出来,“敢问刘少卿,北镇抚司何在?”
刘贺端着架子,朗声说:“长公主殿下听闻此噩耗,心中悲痛,又担心北镇抚司差事太多,无法专心办理,便举荐本官在此办案,此事已得陛下允准。”
长公主宋落雁?
她与当今陛下是同胞姐弟,千尊万贵,位高权重,曾经垂帘听政长达十年之久。
她既然发话,陛下也不会驳她面子。
沈娆心里难免有点失望,想想雷厉风行的指挥使大人,再看看刘贺这个狗眼看人低的烂泥巴,她忍不住嫌弃了一把。
她招来大理寺的仵作询问情况,旁边的仵作看了眼刘贺,见他瞥着眼点头,才回答:“昨日夜里有僧人在地窖中取东西时发现了平郡王的尸身,称发现时,郡王就被吊在那梁柱之上,已经断气。小的检查过,那脖子上确有勒痕,说是被人谋害也可,说是自杀……也行。”
自杀?那个沉迷酒色的郡王舍得离开人间?况且这仵作怎么说话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沈娆不免生疑,便提出要去下地窖,查看尸身。
刘贺见此不悦,找人拦住她,说:“沈大人这是不信大理寺的仵作?”
“下官自然是对大理寺绝对信服,这不是陛下吩咐,让下官要办案严谨。既然到了,总该查看一番。”沈娆瞧他如此阻拦,觉得有蹊跷。
他拦着不退,沈娆坚持要去,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
几个锦衣卫走进他们视野里,无视两位官职更高的官员,直奔沈娆。
领头的那个锦衣卫抱拳行礼,微微躬身:“卑职掌刑千户陆远,见过沈大人。卑职奉指挥使之命来协助您,任凭差遣!”
陆远来之前得到的命令,只要是沈娆吩咐,就算是杀人他们也得上!
刘贺一见锦衣卫,脸色难看,隐隐有着忌惮:“此案由本官主理,北镇抚司不得插手!”
“卑职奉上官命令,您如果有任何异议,可上北镇抚司公堂。”
陆远这语气刚硬,不容转圜。把刘贺一时噎住,找那个太岁?给钱他都不想去!
沈娆见有人手了,心下松口气,“刘少卿,下官现下是否能去?”
“本官这是照顾你一介女流,怕你见不得那场面!你却执意如此,浪费本官一片好心!”
刘贺是一百个不情愿,本以为她只是来走个过场,谁曾想是个真来办案的。若是让她下去,难免会有麻烦。
温靖城见他说的冠冕堂皇,可始终却不肯让步,微眯起眼,轻声道:“刘少卿,您这般阻拦是何居心?本官这袖子里可是带了奏本。听闻您屡被弹劾,想必经验十足。不如您指导我这奏本,该如何写?”
想到都察院这群御史,刘贺心里瑟缩了下,咬着牙破罐子破摔,扭过头:“去去去,真是浪费本官一番好心。”
想必她也就是装装样子,应该看不出什么。
沈娆敷衍道谢,只带了千户陆远一人下去。剩余三个锦衣卫把守着地窖口,不让人靠近。
气的刘少卿翻了个大白眼。
天气炎热,地窖里存放的都是不容易腐坏的东西,成袋的米面以及腌菜。在外时气味还不明显,接近后这尸臭味直冲天灵盖,让人难以忍耐。
平郡王的尸身就在腌菜缸旁边,人被平坦放在地上,面目不狰狞,死的倒是很安详。
她随口问:“你瞧这像是吊死的吗?”
陆远查看颈部,皱了下眉头,“颈骨断裂,倒像被人大力勒断的。”
沈娆若有所思颔首,其实她并不相信这狗王爷会去自缢,毕竟他可是京内出了名的贪恋金钱美色。
她用绢帕掩盖口鼻,蹲下来仔细查看。尸身右手大拇指被切除,且伤口整齐。
昨日见他时,记得他大拇指上戴着枚玉扳指,难道这凶手是谋财?
沈娆瞧他身上其余值钱金银玉饰全在,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突然瞧见这断指伤口处,有星星点点紫黑色血迹。若不仔细瞧,还真是看不出。
她招呼陆远过来帮忙翻动尸体,想查看除了颈骨断裂,颈部表皮勒痕,是否有其余外伤。
陆远将人衣服扒了,视线一寸寸往下移,突然说:“沈大人,你看,这腰部是不是有个针眼?”
经他提醒,沈娆才发现这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针眼,再结合断指冒出的紫黑色血,低声道:“大理寺的人我不放心,你将他带回北镇抚司找个靠谱仵作。我怀疑平郡王可能是身中剧毒而死,然后伪装成上吊。”
“是。”
“你们回去后,就不要再来,查到给我递个消息就行。”知道谢槿艺高人胆大,可她也不想让他违抗皇命帮自己。
“这……”
沈娆打断他,“若他责怪,只管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
“是。”
沈娆慢吞吞爬上来,她被尸体味道熏的脸色不好看,直到有人端来水让她洗手,才缓了过来,“发现平郡王尸身的人在何处?下官想询问他些问题。”
刘贺含糊说:“他看见后惊吓多梦,大病不起,不方便见人。”
“那下官更应探望。”
“你不信我?长公主与陛下都信我,你居然敢质疑本官?真是小辈不知好歹,放肆的很!”刘贺气的吹胡子瞪眼,搬出的大神一尊比一尊吓人。
沈娆仿佛得罪不起的吓了一跳,赔罪几声,没继续这个问题:“现在正值盛夏,天气炎热,尸体不宜继续存放在此。所以下官请了陆千户等人,将平郡王尸身送到诏狱的冰窖。”
刘贺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立刻接话:“大理寺有存放……”
还没等他说完,沈娆立刻打断他的话,“这距离北镇抚司的路程比较短。”
温靖城拿着空白奏折,正襟危坐,“刘少卿处处阻挠,不知是一心为公,还是别有用心?”
“若刘少卿不放心北镇抚司的储存条件,您可以亲自跟卑职前去诏狱走一趟。”至于能不能好端端出来,陆远不保证。
北镇抚司凶名赫赫,诏狱两个字更是透着浓浓的血腥气,谁会没事去诏狱溜达啊?那地方成天鬼哭狼嚎的,去一趟都怕招阴邪回来。
刘贺对那忌讳得很,心里挣扎片刻,摆摆手,算是同意了。
在锦衣卫走之前,他还很热情的让大理寺衙役帮忙把尸体运走。
沈娆更热情,千叮咛万嘱咐锦衣卫们一定要寸步不离,不许让其他人碰到。
“是。”
刘贺气个够呛,只能眼睁睁看着尸体被带走,最后把这股子闷气甩在沈娆那,不屑冷笑,“你说你就算费力破了案,这功劳也未必有你的,说不定还会得罪人呢,呵。”
这是什么话,在威胁她?沈娆默默退后一步,一脸惊恐,说:“温御史,他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给下官穿小鞋?”
刘贺:“?”
温靖城叹气:“刘少卿注意言辞,不得以大欺小,以官职欺压。”
御史都开口了,刘贺还能说啥,作揖称自己没有,这都是误会,然后就气恼的拂袖离去。
温靖城问:“你可瞧出什么端倪了。”
“有倒是有,我心中有疑,待确认我再告知于你。”
这案子,水深的很啊。
天黑后,沈娆在静安寺的禅房住下。她穿着白色丝绸里衣躺在榻上,思索着今天所闻所见,好半晌才入睡。
只是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因为面前毫无声息压了一个人,还捂住了她的眼。
这就有点吓人了。
“别叫,叫了我就把你生吞活剥,嚼的骨头都不剩。”他声音压低沙哑,明显是刻意掩饰,不想让人听出本声。
对方另一只手放在她脸上来回游移,发出不怀好意的低笑声。
沈娆刚醒来时肢体血液发凉,厌恶感从心底蔓延开来,冷静思考如何反抗逃跑。
不过听到他的声音后,声音顿时惊恐:“你要对我做什么?”
她仿佛吓得不轻,两只小手无助的抓在被子上。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大爷瞧你姿色尚可,就想跟你好一晚上,行不?”他指尖在她衣带那游移,轻挑解开,牙尖扫过她锁骨。
换做其他女子早就哭天喊地,吓晕过去。但沈娆只是颤了下,最后无奈答应:“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自然是只能由着大爷为所欲为,但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男人心眼小得很,若是让他知道我把他绿了,他怕是要气死,所以您可千万别告诉他。”沈娆小声抽泣两声。
男人:“……”
他这算是自己把自己绿了?
沈娆这戏还未演够,委屈的说:“还有啊,小女子身怀有孕,您可否温柔些?若是娃没了,孩子他爹会哭的。”
采花贼手一颤,呆若木鸡,声音都不掩饰了,狐疑地说:“你怀孕了?”
女首辅生存手册[锦衣卫]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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