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得习惯么……为什么不流血还会痛,要是不会痛就好了。”婴勺捂着胸口,后槽牙磨了磨。
长渊道:“要是连痛都没了,估计你也早没命了。”
“说得也是。”婴勺放开了长渊的手臂,搁在地上,摸了摸,再摸了摸。
长渊:“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触感……”婴勺从长渊怀里爬出来,趴在地面,眼珠子拉近了仔细看。
那地面是银白色的,抠一下,里面也是银白色的,但怎么看怎么不像土,倒像是……
“我的娘,这不会是雪槠树的树根吧!”婴勺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顺着这地面,攀向四周。
他们落进这片空间,上下左右都是银白色的,崎岖不平,方圆广阔,像是山腹间人迹罕至的山洞。
但这不可能是山洞。
长渊这才发觉自己手中的雪槠树叶早就不见了,他举目四望,没有找到那颗叶子的踪迹。
婴勺喃喃道:“我不会认错的,我从小到大绕着白笙上蹿下跳,这肯定是它的树皮。”
白笙是曦和给雪槠树起的名字,雪槠树有灵,偶尔会将元灵化为人形出来走走,很乐意接受这个名字。
长渊站起身来,手臂一振,这空地之外,几丈外的边缘处,迷雾散去,露出盘根错节的巨大根系。
飘散的白雾路过婴勺的鼻端,后者觉得自己那被业障腐蚀的身体都变得轻便了些。
在这血海之中,罗山坑这等至煞之地,竟然还留有如此纯粹的灵气。
不愧是与天地共生,曾为天族尊神曦和孕灵的神木。
“可这也……太大了。”婴勺望了望远处,又望了望自己脚下,目之所及都是雪槠树的根系,“这都是白笙吗?他留了这么大一截在这鬼地方,简直像我留了两条腿在外头似的,不会想念的吗?”
“那你得回去问他。”长渊向中央走去,随口道。
婴勺跟上他,脑筋又动起来:“原来白笙这么能扛,我还以为他的根在血海里早该枯死了,谁知生得比我还茁壮——哎哟,差点绊倒我——白白从师父那里掏了那么多宝贝,早知道带白笙一个过来就行了,免了许多力气。”
“你努努力,也能和他一样茁壮。”长渊弯下身,袖子一挥,折断了方才险些让婴勺摔个狗吃屎的一条手臂粗的根系,用力掰下来。
“你这样对白笙的腿,回头师父知道了会打断你的腿的。”
长渊:“你有本事在这里多话,不如先把自己的腿找回来。”
婴勺低头看看自己:“我的腿不是好好的吗?”
长渊淡淡地哼了一声,握着那半段树根,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瞄准了一个方向,猛地掷出。
树根扎入他们头顶所在的那片穹顶,那看似牢固的盘根被破坏,浮现出无数条细小的裂缝。长渊隔空再一推手,树根豁然全部没入那片地方,裂缝立刻扩大。
他们头顶上的根系,就如同被击中了房梁的屋顶,从中裂开,迅速崩坏。
穹顶坍塌,婴勺抱住头,不免被砸了好几下,长渊觉得她笨得不行,支了个结界挡着。婴勺嘿嘿笑着往他身边蹭了蹭,没笑完,嘴巴就忍不住张开了。
她的视线穿过那正在破碎的根系网,望见了更深处被包裹着的一段暗淡的金色。
最后一块碎木落在脚下,长渊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们头顶约十丈的位置,银白色的幼嫩根系织成了一张大网,正中央处,一只约半人大小的走兽身躯,正被缠绕其中,静静地躺着。
四肢完整,皮毛干净。
就像三百年前窝在雪槠树下避暑的小讹兽,只是睡着了。
“居然这么深……”婴勺喃喃道。
长渊:“什么?”
“我是说,罗山坑居然这么深。”婴勺伸手比划了一下高低差,“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坑里吧,白笙这根有你家一座宫殿那么大,我们之前在上面居然看不见。”
长渊无奈,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了晃:“小王姬,你三百年没见着自己的身体了,不先激动一下?”
“我正激动着呢,这不是激动着才没话找话吗……你快看,那是我对不对,这天上地下没有第二只金讹兽了对不对!”
长渊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到那头顶的讹兽躯体上:“确实,也没有第二只这么小的了。”末了还补一句,“看着就很不禁打。”
婴勺瞪了他一眼:“我这是遭奸人算计!”
长渊撤了结界,望见那颗先前从自己手里溜走的树叶,正盘桓在上方,这里凑一凑,那里拱一拱,似乎在找安家的地方。
只是当年父神将雪槠树整个儿挪走,只留下了底下这么点根系,顶多在血海中这样存活着,没法再长出一棵新的雪槠树来,当然没有树叶的栖身之处。
长渊刚想伸手把那叶子收回来,回头把它带回洛檀洲,身边便一阵风掠过,他都来不及阻拦,婴勺便“嗖”地蹿向了上方,直奔自己的身体去了。
“咚——”
她一头撞上了树根。
长渊闭了下眼睛,不忍看。
婴勺化作讹兽的模样,跟个毛球似的滚落在地。
长渊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没摁住笑。
这位讹兽小王姬尽管已经长到一万岁了,却总还是会下意识地耍一些小机灵。比如人形出丑的时候,便顺理成章地变回讹兽的样子,让人看不见她脑门上被撞起的大包,还能博得旁人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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