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名少年偷偷溜了出去,恰巧撞上了游荡的奢比尸,被其所咬伤。消息传回时,义均第一时间赶出去将他救下。
但太晚了,他瞒着全族偷偷溜走,直到三日后才有人发现不对劲。此时这个少年几乎已经死去,若想救他,只能用新鲜的血液换走他体内被尸毒污染的陈血。
义均的身体在数年的将养之中,艰难地恢复了一成修为,他不假思索,便将自己的血脉割开,为那名少年换血。
他修为几近合心期,按说此等毒血,体内自可净化。可义均没有料到,看似愈合的旧伤实则是潜伏于他体内的野兽,只需一点诱因,便咆哮着奔突而出。
他新鲜的血液奔涌着流向少年,少年乌青的面孔一点点恢复红润,而毒血混着尸血进入了他的身体。
仿佛某个闸门被打开,义均的身体迅速发生异化,面上生出长毛,双耳变成兽耳,瞳孔颜色开始转为妖异的青色。
少俞见了他这副模样,大吃一惊。她深谙医术,可此时用尽了自己的浑身解数,始终无能为力。
她甚至动了将自己的血再换给义均的心思,却被义均按下了手,摇了摇头,执意不肯。
少年一天天转好,而义均的情况却江河日下,甚至渐渐有了神智混沌之相。
他开始不再出门。
某一天夜里,少年终于醒来,发现身旁传来浊重腥臭的呼吸,他凑近了一看,被吓得魂不附体。眼前休息着的妖魔,可不就是那日将他咬伤的奢比尸吗?
可这一只沉睡的尸妖眉眼间,竟然隐隐有少主的痕迹。
他不敢深思下去,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中。
很快,族中谣言四起。
传到少俞耳中时,已离谱得与谣言原貌截然不同。
他们说,真正的固严少主早已死去,现在的义均不过是奢比尸幻变而成,甚至有人说义均早将灵魂贩给了魔界,否则为何会同离章道君作对?
还有人说,他们被义均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地界,就是为了豢养牲畜一般,以便随时能够吞吃掉他们。
谣言带来的恐慌在氏族中扩散,人们终于忍无可忍,聚集于义均屋外,叫嚣着要义均出来“自证清白”。
少俞独自步出,看见为首之人,正是那名被他们救下的少年。
风扬起她的发丝,擦过脸侧,少俞冷静地看向群情激愤的固严族人:“你们想要如何。”
“自然是让义均出来见大伙儿一面!传言是真是假,一望即知。”
人群里,每一个被愤怒和恐惧所裹挟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怀疑,他们再也不是从前围着义均喊“少主”的孩童了。
少俞回到屋内,义均此时神智清楚,自然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他沉默了半晌,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少俞大惑不解:“为什么要背负着谣言离开?你难道不想对他们解释清楚吗?”
义均摇头:“事实胜于雄辩,仅凭你我的说辞,无法证明我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何况,就连你对这种情形都束手无策,可见我已无力回天。”
“而且,”他抬首透过小窗往外看去,那受了他半身血液的少年昂然站立,袍袖猎猎生风,已俨然成了这一代的领头人。
“固严不能永远在我的羽翼之下,他们需要新的领袖,而一个成功的领袖,不能生活在愧疚之中。同样地,一个生存在愧疚之中的氏族,也不可能绵延。”
他抬眼,诚恳地看向少俞泫然欲泣的目眸:“阿俞,我不能成为固严的软肋和牵绊。过去我总是太操心,担忧他们离开了我,便会遭遇危险,什么也干不了。可你看,如今他们甚至能集合成队,来找我索要说法。”
他自嘲地笑了笑:“许是我攥得太紧,上天才用这个坎坷来提醒我,该放手了。”
“阿俞,我们走吧,离开这儿,把这里留给新的固严族人。”
少俞看了义均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般将手高高扬起,想要打醒他,却最终深深闭眼,两行泪从眼角滚落。
手轻轻落下,她抱住了义均已不太像人的身体。
“义均,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总是要把族人放在第一位,为什么不能替自己想一想。”
义均温柔地擦去她红通通眼角的泪水,道:“他们叫我一声‘少主’,我必须对得起这个称呼。阿俞,连累你了。”
“我们从后门偷偷地走吧,我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吓到他们。”
……
两个身影从屋后悄悄地离开,来时他们带了数不尽的物资,有数百族人跟随。走时只有两个孤单的身影,彼此搀扶。
却不知道队伍中有哪个眼尖的人大声嚷了出来:“他们想跑!”
众人的目光马上汇聚于两人身上。
为首的少年反手从箭囊中抽出一支利箭,将弓拉到最圆满,瞄准,而后手一松。
他受了义均半身的血,此时胆气和修为,都已和从前的他不能同日而语。
而他只当这是自己闯出族地,得来的奇遇和机缘。
哧一声,这根箭上用了十成的力气,一把没入了义均的血肉。
开始异化后,义均的身体反应速度早不如昔日,这一箭放在昔日,他偏偏头便能闪开去,可今天却没能躲开。
少俞的泪水夺眶而出,怒意在她眼底燎原。她将手一扬,一道灵气凝成的壁垒在她身后结成,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人群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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