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宫伴读只是路见不平,举手之劳,并没有把他的善举放在心上。对赵敛,也只是出于臣子与皇子之间的客气关系。赵敛自然不希望这样,他总是找机会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做一些让人尴尬的行为。
弄到最后,对赵敛,宫思唯有装看不见,敬而远之,但因为劣迹斑斑的厉害,总是被其他少年拿来说事。
远处一束烟花,在空中绽开,梁帝的骏马率先奔驰出营,紧随着是其他皇族与大臣,洛溢骑着小三三也在其中。山林里回响着马的嘶鸣,群马呼啸威风凛凛,蹄子卷起尘土飞扬天际,随之而来的,是长久而洪亮的欢呼声。
帝王射猎,头猎为虎,好兆头。
赵凌对猎物没兴趣,左右是礼部那群老匹夫事先安排好的,从哪个山头抓过来一倒霉老虎,弄晕胡之后,放回山林里睡觉,在梦乡中被梁帝一箭射中,惨遭剥皮。
洛家军没有跟来,只有禁军与暗卫随行保护,他绕着营地转了两圈,猎区的防卫,简直漏洞百出,心里瞬间盘算了三十多条逃离父母山脉的路径。
明天是最精彩的射猎比赛,几乎所有擅长骑射的宫王将相,都会参加角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猎场,他不见了,多半会被认为洛王府世子跑去了哪个犄角旮旯躲着睡觉。
这一走,此生不见。
赵凌慢慢溜达到林子里的一个小山头,闭上眼睡了个美美的午觉。他爬上高高的树梢,看狩猎告一段落,各自牵马回到各自的领地。
想洛溢也快回来了,赵凌拍拍身上的土,他得回去装乖,决不能让洛溢看出他有逃跑的心思。
正准备走呢,却听见有人在叫他洛世子!
走过来的,依旧是太子赵夏,与三皇子赵原。
这两位出生只差三天,都比赵敛大两岁。他们没走两小无猜的平坦大路,而选择挤一条冤家窄路,结果互相看什么都不顺眼。要问他们成长之路上,在什么事上能达成一致意见,那就是对几个弟弟于欺负十三皇子的幼稚行为,视而不见且不屑同流合污。
所以长这么大,赵敛与这俩含着黄金汤匙出身的哥哥没什么交集。
宫思跟在赵夏的身后。
赵凌叹气,他不找麻烦,麻烦来找他。
十三弟,你还挺有能耐的,父皇竟然真把你过继去洛王府做世子。洛世子?嗯?现在得改个称呼了?三皇子赵原似笑非笑。
见过太子殿下,三殿下。不用管侄子叫哥,是赵凌成为洛王世子的最大收获。
父皇狩猎猛虎,所有人都围观喝彩,你怎么一人在此?太子赵夏问。
莫非是,等什么人?三皇子赵原,又是欠揍的表情,转脸戏谑的看向赵夏身后的宫思。
赵凌笑着说,臣在等洛王爷。
咱们兄弟很久没在猎场比一比了,不如一起去猎区那边?赵夏说。十几个皇子之前说好,在猎场比试一番。
赵凌根本就不想参加什么狩猎,他对十三皇子这幅身子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是参加,恐怕也追不到什么好猎物,顶多也就能欺负欺负兔子狐狸小鸟一流的弱势群体。
他还想着逃跑的事儿,没空跟这群小屁孩争输赢,谢谢太子殿下,臣骑射技艺浅薄,恐怕去了也是落底。
赵原嗤笑,你也用不着,大长腿一伸,宫少爷自然而然就把双手奉上,你想挑什么都可以。
赵原,你住口。赵夏又激动的跳起来。
哼,难道我有说错?每次狩猎宫少爷都能拔头筹,熊皮虎皮狼皮什么的,都堆不下了吧?送他小情人一张又怎么了?赵原冷笑,瞥了一眼宫思。
哪里的小情人?那天洛世子的外衫掉在地上,阿思他只是路过,捡起来,给洛世子披上而已,他也经常给我披外衫的。赵夏气得跺脚。
这流传于世的披衣典故,皇兄与宫少爷难道不知道?那我来讲讲,我们赵氏先祖皇帝,每当出征之前夜,洛家家主都进宫留宿,为皇帝束发披衣。□□皇帝终生为立皇后,与洛家先祖,生死相守,同生共眠,此等深情,羡煞旁人。洛世子与宫少爷这不正效仿先祖皇帝呢?
赵夏憋的脸通红,大喊说,你看我不顺眼,是咱们俩的事,为什么每次都扯到阿思身上去?赵原,你说话不要总这么伤人!
啪!
清脆悦耳!干脆利落!
赵夏与宫思,看着赵原左脸高肿起来,嘴角含着血丝。
刚才发生了什么?
洛世子一巴掌打了当朝皇子。
赵原是萧贵妃的独子,萧丞相的亲外甥,赵忘忧一个卑微出身的皇子,刚刚被过继给洛王爷的世子,竟然狠狠一巴掌甩了赵原一个耳光子。
赵夏与赵原吵架,无止无休,但仅停留在动嘴层面。宫思每次都不说话,他虽是太子伴读,但母亲在他进宫前,千叮万嘱,万万不可自恃太子伴读身份与其他皇子不和。再说他的身世,背后嚼舌根的人何止千万,赵原只是其中一个敢拿到明面上说的罢了。
赵凌揉揉手心,疼死了,这厮脸皮太厚了。
赵原被一巴掌打蒙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才想起来自己是哥哥,就要追赵敛,赵敛,你大胆!我堂堂三皇子,你竟然敢打我?
赵凌跳起来,绕到身后一棵树后面,两人围着树转圈,一个追一个躲。赵忘忧边躲边喊,我就是大胆,我打的就是你。你有本事打回来,没本事就会说人家闲话,算什么男人!与宫里面那些闲着没事儿嗑瓜子吹牛胡扯的长舌妇有什么区别?
赵原毕竟练过武,几圈下来,赵凌就慢了好几步,赵原越过树杈,终于捉着赵凌的胳膊,反手一扭,把人按在树干上,膝盖顶着赵凌的腰间,正巧是赵凌的还没好完全的伤口,赵凌疼的冒虚汗,向着树后大呼,救命啊!死人啦!谋色害命啦!
赵原恶狠狠,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宫思倒是犹豫要不要上前,赵夏却在背后道,阿思,咱们走吧,高姨娘与母后还等着咱们呢。
赵夏的意思是不管,宫思也想起赵敛那日故意把衣服扔在地上,故意引人误会的事儿,他心里有气,也随着赵夏走了。
赵原手腕用力,你指望谁?指望赵夏那个白眼狼?宫思那个流浪狗?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赵!
赵凌突然不挣扎了,你不姓赵姓什么,姓萧吗?跟你舅舅姓?
啥?
你今天肯定打不死我,所以你得改姓了。赵凌一脸沮丧一本正经得说。
赵原对着赵凌腿弯处一脚,赵凌疼的呲牙咧嘴,忽然双眸蒙上了一重水雾,我错了,三皇子,我错了,求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赵原莫名其妙,威武狮子突然变娇软绵羊是什么情况?抬腿又要踢一脚,只听身后冰冷声音,放手。
赵原没见过洛溢几次,但声音是记得住的。
洛亲王虽不常在都城,但与父皇的交情不说,与他舅舅也是平辈同窗挚友。
他手劲儿一松,赵凌趁机挣脱钳制跳到洛溢身后。
洛小三你走的也太慢了!
赵凌扇巴掌的时候,就听到洛王爷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了。
来的不仅仅有洛溢一人,还有邝侯爷与萧丞相,外加太傅周庚。
赵凌被按在树上滚了一身土,玉冠也掉了,看上去狼狈不堪,赵原也好不到哪儿去,半张脸肿着,衣服也蹭了不少灰。
周庚为皇子师多年,看着两人模样,呵斥,成何体统!
赵原在舅舅面前从来不敢说话,邝侯爷一贯的和事佬,小孩子吗,闹一闹,不打紧。
赵敛身子骨瘦小,比赵原矮了足足一个头,加上年龄小两年,外形上,就给赵原扣上一顶以大欺小的帽子。虽然他品行不端,可怎么说都是皇上亲自下旨,过继到洛王府的,也就是说,洛溢点头同意的。
见赵凌哭的楚楚可怜,萧和脸上挂不住,问赵原,怎么回事?
他骂我爬宫世子的床。赵凌抢答,捉着洛溢的长袖子假装擦眼泪。
萧和面色铁青,转头看赵原,赵原刚想要解释,赵凌抽抽鼻涕又说,他说宫伴读的爹有好几个。
赵凌说的都是实话。他也是因为这句话动手的。
宫思能忍,他忍不了。
一巴掌哪里能给赵原教训?十廷杖都是轻的。
再说赵原能说出这些话,十有八九都是从她娘萧贵妃那里学的。后宫那乌烟瘴气的鬼地方,还不知道说的怎么难听。
洛溢啊,你真是太有默契了,本来是想说给你听听的,你有心去大哥面前念叨几遍让他管管他三宫六院,你竟然把萧和跟周庚也带来了!
萧丞相问赵原,这句话,是你说的?
赵原咬唇,点点头。
萧丞相当即又是一巴掌,打的还是同一边,比赵凌力气大多了,赵原直接摔在地上,捂着脸忍着眼泪。
赵凌敢保证,这时候赵原心里一定拿这个缝衣针对着写着赵敛名字的小人儿扎扎扎。
滚回去跪着反思,秋猎后再算账。萧丞相没再理会赵原,而是问赵敛,宫家小子呢?
赵凌摇头。
他不知道。
这个不仗义的小屁孩,竟然扔下为他挨揍的自己,溜走了!
第18章
萧和自觉丢人,周太傅也自觉丢人,与洛溢道过谦后,也没脸在此继续悠闲聊天。两个皇子跟着下山,赵原狠狠的瞪了赵凌一眼,赵凌伸长舌头做了个鬼脸。
赵夏低着头,虽然死对头倒霉,似乎也没有多高兴。
唯独邝侯爷,走时拍了拍洛溢的肩膀,露出个世上唯有你知我知的莫名笑容。
洛溢很嫌弃的强忍住被触碰的不适。
路上。
赵凌一副惹了祸的低调,宫世子身世可怜,我就是气不过。
洛溢没责备他,在他的意料之中。洛溢走的是下山的路。没走捷径,格外的长。
一路上都无话可说,洛溢就是这么个无聊的人。
赵凌走在后面,日上高头,影子格外短小,身材颀长的洛王爷的影子变成了个圆球,他踩影子玩,玩的不亦乐乎。
可洛溢忽然停下,赵凌玩的过头,一脑袋撞在了洛溢的后背上。
眼前转圈圈,怎么这么硬啊!洛溢你狩个猎还穿刺猬甲,又不是上战场!
洛溢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把被赵凌蹭到的外袍脱掉,给滚了满身土的赵凌披上,可因为两人的个子身形,差的比较大,所以那外袍,几乎是把赵凌包起来的。
赵凌对洁癖症习以为常,自己刚刚跟赵原玩猫捉老鼠,弄得极为狼狈,好几道口子,的确需要个衣服遮掩下。
他注意到拴在树上的两匹马。
小三三,还有一只小马驹。
皇家高门长大的孩子,自小就随着家族长辈参加春猎与秋猎,幼学也要学习骑射,都有自己养大的马匹。
好马虽多,但千里马凤毛麟角。
大梁曾有四骏,都是白色,梁帝的月光,玄乌阁的落雪与荆棘,赵景明的追风。洛溢的小三三,是更加罕见的棕色千里马,因为是后来追加的千里马,并没有进到这四骏里。
千里马产自孟涂。
孟涂,是一个地名,那地方有广袤的草原,草原上生存着几个少数民族,人们以养马为主业。孟涂饲养大量马匹,有商用马,战斗马,民用马,并通过西北商路,卖给大梁各个马场。各类马也分优良中差四个等级,按着外观色泽,强壮质量与跑步速度,标定的价位不同。
优之上,还有一等,就是所谓的千里马,日行千里而不疲,足踏万里而无惧。
虽然,眼前还是一只未成年矮小马驹,但品种摆在那儿,前途不可限量。
给我的?赵凌两眼放光,这只马,特别像追风,雪白雪白,除了它头顶上的那一撮不和谐的棕色毛。
在马的世界,也存在鄙视链,纯种高贵如皇族,而杂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被群体排挤。
人类评判的标准,与马不一样,只要跑得快,外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赵凌兴奋的连跑带跳的,把小马的绳子解开,想不到临走之前,能得到这么一匹好马。
想要骑上去,小马傲娇的扭过了屁股,表示不给骑。
喂喂,不听话打你。赵凌威胁。
小马赖在小三三身边不走,丝毫不把赵凌的威胁放在眼里。
赵凌拉了半天缰绳,也没辙,重生一次,连个马也支使不动,尊严这种东西已经不见了。洛溢还站在旁边看戏,无动于衷的样子实在让人可气。
要是前世,他肯定三下五除二的撸起袖子,把这不听话的马给揍一顿,保准以后乖乖的连个马屁都不敢放。但这个是洛溢送的,打狗看主人,打马也得看,惹得主人家不高兴,吃亏的是自己。
洛溢终于大发慈悲,过来帮了赵凌一把,虽然是帮,但简单暴力,骑上小三三,经过赵凌的时候,直接把赵凌提起来放在小马上。
哎,真是。赵凌理了理衣服,他就跟个兔子似的被洛溢拎来拎去,自尊何在。
洛溢没在搭理他,大概是让他自己练一会儿骑马。
宁庄从某树叶丛中垂下脑袋,明天狩猎,不许给洛王府丢人。
人吓人也能吓死人的!
我我也要去?赵凌抽抽嘴角,就知道,洛溢送他马没安好心。
你以为呢?
小庄,你不是被差使去南方办事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宁庄回来了,赵凌想自己跑出去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眼前凶光一闪,头发又断了一节。
再让我听到一次,我砍了你的脑袋。宁庄果断被气走。
多听几次就习惯了。赵凌轻笑,小庄多亲切,每次都说要砍了他,每次都弄断他几根头发,他头发又密又多,随便砍。
赵凌花了一下午,总算把小马训得服服帖帖。
第二天,他一大早见洛溢带着宁庄,去到梁帝的帐篷处,清晨,风清气爽,赵凌带上银票,与梁帝送他的那把剑,赶紧骑着小马开溜,等不到狩猎时刻,洛溢发现他不在,会更加麻烦。
两边是青葱的长叶柳树,满地碧绿鲜草,散发着清新的味道,小马跑了不到一个山头,就被肥美的草吸引过去,拐进林子里,怎么也拉不住。
赵凌被甩下马,无奈的看着小马吃嫩草的背影吃货。
分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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