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紫袍的年轻人静立起旁,摇头道:臣知圣人是良苦用心。
李迪并不是不能开化之人,得让他带着偏见在边境好好瞧瞧,女人是如何为政的,等他看明白了,我自会召他回来,不会埋没你辛苦替太子选的人才。
第144章 十年修得同船渡
半月后。
江宁府那边传来消息, 丁季泓请罪和离, 元容也跟着闹和离,怕是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离,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圣人会动丁家了。
丁绍德若以驸马之身...
李少怀摇头,就算他能保得性命,但也免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政治斗争, 从来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以丁家的罪行就是元容也会受其牵连的。
那眼下?
他既然能够想的这般长远,便说明他是有能力的, 也许和离, 并没有那么不好。
我只是可惜丁季泓,她曾为元容死过一回, 能为人死的爱,我已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何能超过的了。
死过一回吗...李少怀眨着眼睛, 轻轻撩拨她耳畔的头发, 也许,都是命数呢,我们重来了,他们也是的。
好了。她从她怀中转身离开, 你不是还有公事要办吗,我也该去大内接泱儿回来了。
怀中的温暖柔软突然一空,她楞的跟上前, 是有公事要办,那我派人护送你吧。
赵宛如转身,抬头盯着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李少怀抢了先接道:殿前都虞侯丁绍文。
又添道:他现在是我的手下!
这句话直让赵静姝举袖掩笑,没成想,你坏起来的时候,也不比别人差。
她走近,趁势将她搂紧,坏笑道:我坏起来的时候,元贞难道不是第一个尝试过的人吗?
几日后,赵静姝被接回了东京,将和离之事闹到了御前。
杜氏躺在病榻上,支走了钦明殿所有宫人,苦苦哀劝着赵静姝,朝廷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爹爹身子也不好了,若是你爹爹一旦病去,你便彻底失去依靠,届时想要回头都难了,丁家现在的富贵,若忍耐忍耐,是可以保你一世无忧的,你莫要任性了。
是她要与我和离,是她要赶我走,我有什么办法?赵静姝侧坐在榻上,反正我也不喜欢她,反正也不可能喜欢的...和离就和离。
杜氏瞧得出来,可你也并不讨厌他不是吗?
否则,你又为何在众多才俊里挑了一个都不看好的纨绔,又为何随着他奔波,因他官场之事屡次去求你爹爹。
可这些不都是人之常情吗,我与她相识,自不会看着见死不救的。
杜氏摇了摇头,这是一种心底的认可,他是你的丈夫,感情,是可以相处而来的。
杜氏的这句话,确实说中了赵静姝的心,她置身其中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样做,有些时候仅仅是下意识的冲动,包括生气以及埋怨。
那就是所谓的感情吗,她不曾直视过,便也不曾开口说过,这么多年过去如何相处早已经习以为常。
虽然平淡,可是她却觉得很快乐。
但是和离书,已经送回金陵了。
你的婚姻,是天子所赐,你若不答应,你爹爹也是不会让礼部操办和离的,何必赌一时之气?
即便赵静姝有了悔意,和离书还是送达,指印,私印,以及行书的签名,一应俱全的和离书从江宁府返回了京都。
天禧四年初,三公主与驸马以驸马过错和离,丁绍德因此获罪遭贬至台州,三公主请复合,未得允许。
上元节至,宣德楼前的大街两旁,各家已经搭起了看棚,挂上彩绘的灯笼,灯轮、灯树,沿着宣德门前的御街一直向开封府去,可见开封府前搭起了数丈高的灯楼。
东方黑白交织,禁中的鼓声敲响,皇城司戒备,城中各角鼓声一应而起,城卫取钥匙送往各个城门。
门下省的官员从三省领了几道旨意分别赶赴宣德门,朱雀门,登上城楼,里城东西南北四个正门下集满了人,门下,天禧四年正月十五,上元,开关扑三日,城门不闭,允彻夜出游。
禁中张灯,官员放假三日,连国子监的太学也放假一日。
驸马府上下变得忙碌,古朴华丽的宫灯被一一换下,新挂上的灯笼样式不一,有龙凤虎豹腾跃之状以及彩绘各种人物山水。
一大早就有殿前司的同僚赶到驸马府祝贺。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下官们知道殿帅进士及第出身,名列金榜,官家称举世之才,故厚着脸皮来求殿帅赐字。
殿前司虽是武官,可进士出身的人也不少,李少怀有些看不懂他们,莫不是想博个好彩头?
正是,我等虽都是粗人,可家中孩子读书,便想来沾沾殿帅的光。
平日里在三衙一起共事,李少怀便也不好驳了他们的脸面,吩咐道:十三,取笔墨来。
是。
挤满了人的院子里一阵吹捧欢呼声,时不时有穿梭在长廊的宫人会驻足下来仰头观望。
一群武将聚在一起不比武,竟然吟诗作画起,真是稀奇。
外面好热闹啊~坐在镜台前梳妆的少女扭头看向窗外。
坐好。赵静姝拍了拍她的肩,那你是爹爹的同僚们。
李洛泱扭头看着母亲,母亲,今日我们陪翁翁用了膳后可以回来吗?
怎么了?
我想在宫外过上元节。
一会儿,问你爹爹。
可爹爹不是一向都听您的吗?
你这孩子。
作词,对对子,写得正欢时,孙常从内院出来了,唤道:阿郎,大娘子与大姑娘已准备好了,可以入宫了。
李少怀遂将笔放下,诸位,今日上元节,某还要入宫陪同官家与圣人,恕不奉陪。
众人也都明白,遂笑呵呵的改换称呼,我等都知道的,您是驸马爷嘛。
内院出来要经此院子的长廊,话音落后,恰逢赵宛如带着女儿梳妆完出来。
遥想女儿出生时因为不足月而十分小,这一晃便过去了□□年,昔日的幼女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眉目间承了李少怀七分容貌,还有三分所承赵宛如,相貌上是更像李少怀,但性格随她母亲。
众人转身拱手作揖道:公主殿下上元安康。
诸位伯伯,上元安康。李洛泱走出,未向幼时那般直扑父亲怀中,而是侧身向着便装的众人福礼。
诸臣见小公主讨喜的很,又生的眉目如画,仙姿玉貌,纷纷感叹着,若将来,定又是绝代佳人。
女儿今日的打扮却实让人觉得惊艳,我的泱儿长大了。不知何时起,她已齐至她的胸口,比同龄人高出一截。
女儿长大了,爹爹就可以教我习武了吧?
李少怀十分宠溺的笑着,当然。
上元节的宫门入了夜在这一日也不会关,皇城司守城的禁军穿的都是红色盔甲,宣德楼前立了一根十分高的圆木,宣德门前原本不允许百姓行走的御街在这几日集满游人,御街两旁的廊道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声嘈杂十余里,昼夜不停。
一到入夜,城中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寺庙与道观也陈列出了灯烛以及刻画了宗教故事的灯笼。
今日升平楼内大摆晚宴,与往年一样召宴群臣与宗室再前往宣德楼看戏。
一眨眼,小姑娘都这么大了。前往升平楼的宫廊上,雍容华贵的女子被众人簇拥,心声感叹,一眨眼,竟又过去了十年。
就在之前,李少怀带着女儿从坤宁殿离开前到福宁殿去请皇帝,赵宛如则在旁陪着刘娥。
是啊,不容易的十年。明明过去了这么久,她却觉得当年之事恍若昨天。
再过些年,小姑娘都可以出嫁了。
母亲,泱儿出嫁一事还为时过早,我与官人就这一个女儿,所以不希望她过早离开。
我省得,做娘的,谁希望子女离开呢。雷允恭在右侧躬身扶着刘娥的手,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他,泱儿是他的女儿,当然全凭他做主,他既然不想孩子束缚在这大内,我自然也不会强逼。
又拍了拍赵宛如的手,慈祥道: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长辈,只能做出指导罢了。
母亲所言极是。
福宁殿内的皇帝老态龙钟,卧榻半年以来每况愈下,掌事的太监出来通传。
皇帝只唤了李洛泱入内。
见父亲似有些担忧,她转过身来安慰道:爹爹请放心,翁翁最听女儿的话了,旁人都近身不得,可女儿不一样。
皇帝之前病发,神情恍惚时持剑砍伤了皇城司的护卫,还是她亲自赶入内将事情遏住,才没有外传。
这太监也差点被误伤,极明事理道:还请驸马爷与小公主放心,沈婕妤在里头呢。
沈婕妤?她若没记错的话,沈婕妤从不出后宫半步,就连宫中的宴席都是称病不来,已经有好些年未曾看见过她了。
李洛泱随着太监入了殿。
福宁殿为天子寝宫,李洛泱轻车熟路,还未到卧房就瞧见了一个别于宫人打扮的年轻女子。
沈氏转身时,李洛泱楞了一下,她是有印象的,对于眼前人,太监俯身低声道:这就是沈婕妤。
望着几年前还只能抱在怀里的少女,她有些惊讶,随着年龄的增长,竟与她的父亲越来越相象,不由得感慨,几年不见,小姑娘都这么大了。
李洛泱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若按着宫里的辈分,这个人是自己祖父一辈,可是她看着实在是太年轻了,喊其姐姐也不为过,婕妤娘子,上元安康。
沈昭先是一愣,旋即浅笑道:小姑娘,上元安康。
第145章 上元一曲拓枝舞
秋收后的干草在冬至时就被收集起来, 用以制作上元节的龙灯, 将草把缚成戏龙之状,用青幕遮笼,再在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双龙蜿蜒穿梭在东京城的大街小巷。
街边口还有孩童放炮仗,火树银花,各大瓦子里节目不断, 这一夜,百无禁忌, 各个阶层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出来赏灯游玩,妇人们都戴着珠翠、闹蛾、玉梅、雪柳出行, 未出阁的小娘子还会随身带上香囊, 男子则备好指环,簪子, 因此上元节也是一个寻觅良人的佳节。
膳后,天子与民同乐, 宣德楼下搭起一个大露台, 时辰一到,教坊及民间艺人会在露台上表演,皇帝与嫔妃坐在宣德楼上观看,百姓则在露台之下与皇帝同赏。
陛下, 时辰到了,宣德楼一切准备妥当。
众内命妇及宗室子弟已齐聚宣德楼上,皇帝未出现, 故都不敢落座。
病情所有好转的赵恒微笑的朝后面招了招手,走,陪翁翁看戏去。
李洛泱本想陪着祖父用完晚膳就出宫的,之前在福宁殿看到祖父气色有所好转,不想打搅翁翁的兴致,便将那贪玩的性子压了压。
看了一眼身旁的母亲,得到母亲的允许,她才提裙走上前。
赵恒拉着外孙女蹬上小辇。
内侍唤道:起轿!
皇城司及殿前司诸值班皆跟随其后保护,皇帝乘辇至宣德楼。
宣德楼前的大街上有一座百余丈的灯山,棘刺围绕内设两个长竿,高数十丈,纸糊百戏人物,悬挂在竿上,风吹过时仿佛飞仙。
陛下到!
皇帝至御座上,接受万民的拜贺,陛下万福。
他本想说什么,但又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无力,今日上元节,他不想在臣民面前失态,便只是挥了挥大袖子,开始吧。
此一夜,万民便可在宣德楼城下近距离一睹龙颜。
你就随朕与圣人坐旁边。
喏。本想跑下台回到母亲身边的人如今只能无奈的福身坐下。
帝后对李洛泱的宠爱远超当年的惠宁公主,其父李少怀以驸马身居高位更是前所未有,连枢密使王贻永都不如她。
以圣上对小公主的喜爱,日后谁家要是娶了小公主,必飞黄腾达。
瞧瞧小公主,这般年纪就有如此容貌,加之显赫的家世,这将来,不知是谁有这般福气。
李洛泱端坐在柔软的椅子上,瞧了瞧左右,将城楼上两边都瞧了个遍,寻思道:怎不见沈婕妤...
露台上敲响鼓声,上演着三英战吕布,鼓声越来越快,台上愈演愈烈,刀剑碰撞,一声马鸣,鼓声便骤然停止。
退下一群人,激烈的鼓声变成了庄重的青铜编钟声,台上开始了傩舞。
新鲜感过了,再华丽的东西,一旦不感兴趣便就索然无味了,自她有记忆来,每年都能见到这样恢宏的场面,百姓在城下山呼万岁,身着整齐的官员贺喜。
圣上,今年教坊有一曲特别的歌舞。
特别的歌舞?难不成是西域又送人来了?
圣上一会便知。
赵恒也不恼怒,静静的等着他们所谓的特别。
由孩童组成的舞狮子在锣鼓敲响的最后一声停歇,落幕散去。
旋即露台上缓缓出来一个异域打扮的年轻舞女,身穿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挂有金铃的胡帽,腰系银色腰带。
女子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撑起歪坐的身子,这是谁?
一旁的刘娥开口道:官家连自己的婕妤都不认得了
沈氏?他这才记起来,沈氏的母家常年在西北。
击鼓三声为号,舞随鼓声变换节奏,长袖入华烟,婀娜俏丽,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这拓枝舞由来已久,原是西域石国的一种乐舞,我朝承唐,却又有所变化,她这舞,应加了自己的理解。
分卷(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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