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成淡淡一笑,靠近绍仝耳边,小声耳语了一句。绍仝面色严肃,重重点了点头,孟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会注意的。
孟秋成朝向城楼之上的帝王叩拜,一步跨上高头大马,拉着缰绳,目光扫过城门后面的一个人影。心头一软,神情也变得柔和。
城门之后的人,眼眶微红,隔门相望。
没有拥抱,没能亲口道别,有的只是这远远的一眼。可二人心中全都明白,时间,别离和生死,都无法再将这两颗心分开。
一声号角吹响,护送的队伍便开始移动向前,越来越远。
锦汐抓着衣角,眼泪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
去西梁走水路最是便捷,可距离遥远,耽误行程。魏安荣决定走陆路,一来行程短,二来方便投栈和补给,三还可以顺便视察一下大周国情。
走水路虽比山路好行,但要漂泊海面几个月,若是有晕船生病,不方便照料。万一储备的粮草用尽,也不能及时补给。最重要的是,水路要经过一处险滩,此地多匪患,为了公主的安危,孟秋成也赞同走陆路。
因为她的人还可以沿途保护。
出了长安城,上了官道,一路畅通。一个多月的行程,还算顺利。出了清河关再往前就是一片山林地,而出了这片山林就到了大周与西梁的边界。
孟秋成拉住马儿,立在原地,心头隐隐不安起来。
山林之间雾气丛生,一眼能看出的目及之处不过几米的距离。再远一些,就被大雾遮蔽,什么都看不见了。
孟秋成命人停下,坐下的马儿忽而不安起来,躁动的低声嘶鸣。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眸中一丝寒光立显。脑中忽而想起了洛英说过的话,猛一夹马肚子,朝着马车飞奔而去。其他士兵不明所以,纷纷让出一条路。
到了马车前,孟秋成抽剑劈下,马车顶一下分裂两半。马车里的人惊慌失措,一嬷嬷手中握着的刀还没能刺向魏安荣就被孟秋成的剑给挑下了马车。
马车随行的另外一个嬷嬷一见情形不妙,跳下马车就往雾林里面钻。
孟秋成没有立马去追赶,她看着魏安荣面色惨白的模样,担忧道,公主,您没事吧!是臣一时失察,还请公主恕罪。
孟大人救驾有功,本宫无碍。魏安荣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却也好奇,孟大人是如何知道,有人混入马车之中要谋害本宫的?
孟秋成皱眉禀报,臣离京之前,曾遇到了武将军的夫人。她说随行的士兵都是武将军亲自挑选。臣原以为士兵之中恐有奸人。但一路行来,这些士兵没有下手的机会。
直到此处,臣看着前方雾林心中不安,命人停止前行。按照常人所想,公主必定会问其原由。
但是公主迟迟没有露面,臣猜想,马车中的嬷嬷才是行刺之人。臣方才明白,这些随行士兵虽然不是精兵良将,却是听命于皇上的。武将军选拔之时,必然也是皇上亲自看过的。武将军的夫人不过是想要混淆视听。
魏安荣点点头,也多亏了孟大人谨慎,否者本宫刚刚在马车之中被人挟持,只要入了这雾林,本宫就会性命不保了。那现在怎么办,这雾林如何过?
孟秋成耳朵微微一动,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后逼近,她拉住魏安荣上了自己的马,只怕我们无路可选了。公主,冒犯了!她看向随行军,下令道,副尉可在?
卑职在!人群之人一个年长之人站出来高声回道。
你带着三百人马在此拦截,其余人,跟我一起冲雾林,护公主!我知道,你们都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兵,你们老了,战场去不了了。但是你们照样可以建功立业!他日回京,本官定会向皇上举荐!
令声已下,士兵被孟秋成的气势感染,全都高呼着,冲雾林,护公主!
孟秋成更一马当先冲入雾林,魏安荣急忙搂紧孟秋成腰间。
刚入雾林,林外就传来打斗声,孟秋成心中悲戚,因为这些人,或许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了。
但敌人留给她悲伤的时间不多,雾林里的箭雨迎面而来,一支箭几乎贴着孟秋成的耳朵飞过,身旁的士兵一个一个倒下。
不过一会儿百人的队伍就剩下十几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士兵紧紧跟着孟秋成。
庄爷听到动静带着人,很快就与孟秋成汇合。这些人不比那些士兵,个个警惕性高,身手敏捷,箭雨根本伤不到他们。
魏安荣双手紧紧抓在孟秋成腰间,眼露惊讶,这些人是?
孟秋成安抚道,公主不必担心,这些都是臣暗中挑选的高手。为防万一,臣让他们悄悄跟随沿途护送,臣不会让公主有事的。
魏安荣此时倒是并不害怕,有孟秋成在身边,她一点都不害怕了。
庄爷领着人在孟秋成的前面开道,那十几个士兵则跟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士兵一个一个消失在了雾林。
庄爷,小心。孟秋成刚刚安抚过魏安荣,可她的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
她并不知道这个雾林里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尽管庄爷带的人都是高手,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无疑,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别人案板上肉。
庄爷也很是紧张,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所有人不敢太分散,几乎都靠在一起。将孟秋成与公主围在正中的位置,抬脚之时,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即便这样,还是会有人中埋伏,受伤。
受了伤的人,便自发走在最前端,若是再次中伏,很可能就会性命不保了。
孟秋成从衣角撕扯下一块布条,将剑牢牢绑在了右手上,左手控制着马儿。所有人屏息而待,只有马蹄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突然,一棵树上窜下两名蒙面人,而身侧的树上也都窜下来两到三人,这些人的目标明确,全都对准了马上的二人而去。
只要这些人现了身,明刀明枪,孟秋成反而轻松了。
庄爷一拍马屁股,大人先走,这里交给属下了。出了这雾林就是西梁地界,这些再厉害也不敢在西梁地界上埋伏。
孟秋成点点头,你也小心!
她不再犹豫,夹着马儿一阵狂奔。庄爷的本事她最是清楚。眼下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和公主,所以她必须尽早赶到西梁,确保公主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你们喜欢公主。
所以,公主的良人就要出现了!
至于虐的是谁,恩,看心情吧!哈哈哈!
第87章
林中雾气越来越大,孟秋成不敢停留,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忽而一道寒光迎面而来,孟秋成低头抬剑,挡开了一把飞刀。
可身后射出的那一把刀却是直直插入了马屁股上,马儿受了惊吓,一阵狂奔。孟秋成一只手难以控制,急忙喊道,公主,抱紧我!
一路疾驰,快到大周与西梁交接之处,是相隔两地的悬崖峭壁,中间由一座木桥连接着。
孟秋成策马奔上木桥,心中暗暗着急,再快点,再快一点。只要过了桥,就安全了。
孟秋成俯下身子,目视前方。忽而木桥一松,一段坠下。回头一看,身后几名黑衣人已将木桥一端的绳索割断。
孟秋成狠狠踢了一下马肚子,拼命向前。却终究在是离终点不远的地方,掉入深渊。她拿着剑狠狠插入石壁,一手及时拉住了魏安荣。
她肩头被刚刚的飞刀划出了一道口子,此时正往外冒着血。她咬了咬牙,用尽了全力,别放手!
魏安荣脸色已经惨白,孟秋成手中的那把剑,沿着石壁一直下滑,很显然这剑能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魏安荣心下一横,将孟秋成的手慢慢掰开。
孟秋成眼中震惊,公主,你做什么?
这样下去,谁都活不成。与其一起死,不如你活着,替我报仇。魏安荣的话说的不容质疑,她将孟秋成最后的一点力道松开,目光盯着孟秋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孟秋成,来世,来世我定会先遇到你!
公主!孟秋成慌张大喊,只得眼睁睁看着魏安荣从自己面前下坠。
孟秋成知道魏安荣的心思,她也一直躲着逼着,不然牵扯上。但看着魏安荣这般掉下深渊,她心中的愧疚感也越发的沉重。
此时,对不起三个字,显得毫无作用。
正当孟秋成难过之际,忽的一道劲风从她脸颊扫过,长鞭将下坠的魏安荣卷起,一道黑色身影猛然从她身旁跳下。
孟秋成来不及看清楚那道黑影是谁,但看这人的举动,只希望他能够救下公主。
魏安荣急速下坠的身躯,穿破云层。直到腰间被鞭子卷入,下坠的速度便慢了下来。一个黑影划过眼前,将她拦腰抱起。长鞭抽离身体,又卷入了石壁旁伸出的树干。这人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在石壁上越过几处,就落入了一处山洞。
魏安荣惊魂未定,趴在地上,目光从山洞往下看去,深不见底。她无法想象,如果她就这样掉了下去,还能不能保住一个全尸。
来人盯着魏安荣看了好一会,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大周的公主也不过如此,周皇竟沦落到要靠自己的亲妹妹联姻求助了。
魏安荣此时方才看清了眼前人,一身黑袍,面上带着一张银质面具,透过面具只能看到那一双冰冷的眸子,不讥讽的唇瓣,看不清全貌。
你也是来刺杀本宫的?魏安荣警惕的看着他。
来人蹲在魏安荣面前,一手捏着魏安荣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大周的公主的确生的美貌。只可惜,这副好皮囊,还入不了小王的眼!
他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方令牌,立在魏安荣眼前。
魏安荣看了令牌上的字,似乎并不意外,原来你就是西梁王唯一的儿子,赤绕榕溢!
赤绕榕溢淡淡一笑,眼睛眯起道,周皇此前已经命人送信来西梁,小王是奉命在此等候公主的。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这样的情形。魏安荣,第一次,你就欠了小王一条命了。
魏安荣甩开赤绕榕溢的手,眉心紧锁,面色不悦,这也是第一次除了皇上和母妃有人直呼她的名讳,即便这人是西梁的小王子,将来会是西梁的王。可一股厌恶感油然而生,让她极不舒服。
她站起身,冷声道,哼,西梁人就是这般对待客人的?
赤绕榕溢走上前,低头看着魏安荣,一手却将她搂入怀中,身子紧紧与自己贴合一起。客人?你么?呵,呵呵,你算哪门子的客人,你不过就是周皇求助我西梁的一枚棋子。小王可看不上你。素闻大周朝的人有恩必报,今日这恩,小王也不会白给你。
魏安荣一把推开,忽的面容一僵。这一下,却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你,你不是赤绕榕溢?你是谁?
我就是赤绕榕溢,从一出生便是了!
你可能,你不可能是他!
怎么?很惊讶么?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我是西梁唯一的继承人,可我从没说过,我是男人!再说我看你身边带着那个官,不也是个女人么?你这般大惊小怪,作甚?
魏安荣脑中一片空白,唇齿之间都在打颤,你,说什么?
我说,护送你的那个官儿,不也是个女人么?赤绕榕溢说完,忽觉十分有意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难道你不知道?也是了,看打扮与样貌,的确是能够骗过很多人。但她骗不了我,因为我与她一样。
嘶,看你这么失落的样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人家吧?
魏安荣心中苦涩,可她却也是明白了。
你是故意让本宫知道你的身份的?难道你就不怕本宫说出去?
怕,所以,小王会一直盯着你,只要你敢泄露半个字,小王定会让大周付出必要的代价。小王说到做到。不过小王相信,一个为了自己的国家宁肯舍弃自己终身幸福的公主,绝不会让小王失望的。
这就是你要与大周联姻的目的?
是!赤绕榕溢毫无掩饰道,小王需要一个王妃,且这个人决不能是西梁的女人。
魏安荣也冷笑道,西梁人都知道,西梁王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这个儿子是个女儿身的话,西梁王族一定会趁机夺权。小王子早就已经打听过了,今日就是来试探本宫的。你借着救本宫一命的由头,想让本宫帮你!
现在看来,我们算是志同道合了。赤绕榕溢说完,走到一处角落,席地而坐。
魏安荣却是心中着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去?
石壁上面没有可以支撑的树干,没有人来救我们,别想上去。等着吧!
赤绕榕溢不再说话,如一尊冰雕,闭上双眸,也不看魏安荣。
夜幕很快降临,山顶有孤狼低吼的声音。魏安荣缩成一团,害怕的不敢闭眼。倒是一旁的赤绕榕溢,和她面上的那一张面具一样,冷若冰霜。
魏安荣的脑中一直想着她说的那句话:护送你的那个官儿,不也是个女人。
难道这就是孟秋成的秘密吗?这就是她一直回避的原因吗?若是女子,为何她对锦汐生了不该有的情。她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觉得荒谬。
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女人也生了那样的情。
她抱紧双臂,狠狠捏了捏,这么大的事情,孟秋成一直隐瞒,便是欺君。该不该揭发,该不该与皇上说。可多番挣扎之后,那颗心仍旧犹豫不决。她不想孟秋成死。
魏安荣想的出神,赤绕榕溢却忽而睁开眼,手中的长鞭直甩到洞口的石壁上。啪的一声,一条通体金绿色的竹叶青,吐着蛇信,在离魏安荣不过两米之距的地方被抽成两半。蛇身扭动了很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要不是她这一鞭子抽的及时,这蛇靠近魏安荣,咬下一口,就立刻没命了。
魏安荣心有余悸,本能的又往后缩了缩。最后索性坐到了赤绕榕溢身边,方才觉得踏实些。
她虽不喜欢眼前这人,但为了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她不得不忍受着与一个心底厌恶的人同在一个山洞里。
经过这一遭,魏安荣更不敢睡了。
等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喊着,小王子!您在哪儿?
公主!你在哪儿?
魏安荣揉了揉眼睛,听见众多声音之中,那个最熟悉的便是孟秋成。她顾不上其他,急切的回了一句,本宫在下面的山洞里!
分卷(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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