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先帝答应了,就在心里酝酿着何时去给自己三个儿子托梦去。
那一日花好月圆,先帝掐准时候就拉着贤妃进了楚恒的梦境。
楚恒只看见一片烟雾缭绕,然后就看见梦境里出现了贤妃的寝宫,他急切上前,恍然发现先帝、贤妃二人都在。
“父皇、母妃!”楚恒登时跑上前去,然后跪倒在先帝、贤妃面前。
“……孩儿,我苦命的孩儿!母妃不曾看过圣旨就跟着你父皇去了,母妃以为你父皇要你当皇帝,才要了母妃的命!”贤妃痛哭流涕,将先帝搭在她肩头的手甩开。
“母妃,孩儿如今比四哥还像个皇帝,母妃只管放心。”楚恒强撑着露出个笑脸。
“咳,恒儿,你旁的都做得极好,只是后宅实在不宁。那水氏便叫她去了就是,你何苦每每见她要倒了,就扶她一把?”先帝巴不得水氏早早走了,免得她成了自己不会挑选儿媳妇的证据。
“父皇,孩儿是跟你学的。想当初……”
“都是明白人,不必细说了。”先帝打断楚恒的话。
“母妃,父皇是天子,死后去阴曹也能当个官。你怎不去投胎?”楚恒揽着贤妃问。
贤妃欲言又止,忽地喊了一声:“孩儿快拉住你父皇!”
楚恒不多想,赶紧伸手拉住先帝。
“就是他屡屡拦着不叫我投胎!孩儿,母妃瞅准了要投生到锦王府去,你三哥已经准备给我起名叫女皇了!”贤妃语速极快地说完,一溜烟地跑出去,然后化作一阵烟雾,消散了。
“爱妃!爱妃!”先帝踹了楚恒两脚,等踹开楚恒,咬牙跺脚道:“你这混账,枉我最疼你,竟然偏帮着你母妃!”
“……父皇,母妃要投胎,你就叫她去吧。”楚恒说完,才醒悟到贤妃是要投生成他侄女。
“哼!枉朕还想指点你一二,叫你将你三哥比下去!”先帝气哼哼地走了。
“父皇——”楚恒喊道,追不上先帝,开始为难地想到时候贤妃从石清妍肚子里生出来,自己该给她送点什么礼物?到时候益阳府跟中洲府就更亲近了。
先帝去楚恒梦里转了一场,白丢了个妃子,于是回来后就紧紧地握着淑妃的手不撒手,将许久不曾说起的海誓山盟重新又说了一回。
“冤孽啊,冤孽啊!咱们老楚家的脸丢尽了!”
先帝头上挨了一个冷馒头,又挨了一个鸡腿,不等他说话,一碗鱼翅又淋在头上,悻悻地看向一把年纪越发无聊的祖宗们,拉长了脸,要不是前朝的祖宗们不要他,他才不得不回楚家这边,如今也不会这么被人欺负,忽地地上冒出来一个水灵灵的美人,那美人出来了,就问:“请问谁是先帝?”
“你是哪个狐狸精?”原本怕遭了池鱼之殃,站得远远的淑妃立时紧紧地凑到先帝身边。
“奴婢是陛下烧给先帝的纸人,陛下叫奴婢好好伺候先帝,求先帝保佑他能发大财。”
先帝面沉如水,半响说道:“好个孝顺的孩儿。”原本拿不定主意先去楚徊那,还是先去楚律那,如今楚徊都将美人烧过来了,自然要先去楚徊那。
看见淑妃跟那美人掐了起来,先帝心安了,淑妃最喜欢掐架,如今有人跟她对掐,她当是不会那么糊涂去投胎的。
先帝独自去皇宫上溜达了一圈,瞧见楚徊又没挠赢姜氏,此时正在狼狈地拉扯衣领遮住脖子上的抓痕,心道一声家门不幸,原想等楚徊入睡之后再托梦,偏生看不下去楚徊那窝囊样,于是刺溜一声,就钻进楚徊梦中。
楚徊是被强拉入梦里的,依稀听到宫人着急地喊了一声“陛下”,然后就进入了梦境,只瞧见梦境里,花园里百花绽放,花相芍药开满了后花园,一声老四的呼唤,引着他穿花拂柳地寻去,却见舞榭歌台边的榻上,斜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那人穿着有魏晋风范的华袿飞髾,轻轻摇晃着脚上木屐,修长的手指撑在下颌上,似嗔似怒地看他。
“老四,你可知罪!”
“父皇!”楚徊扑腾一声跪下,然后眼泪默默流下,“父皇,你又出来惹事了!孩儿每次想到你这模样都会遇上祸事!孩儿一看见你这优哉游哉的,就以为皇帝好做,什么撤藩,什么风流韵事,什么都敢做!儿子这几年不曾梦到你这样,才勉强有好日子过……”
“混账!胡言乱语什么!”先帝额头上的青筋跳个不停,楚徊毕竟是皇帝,自己生怕他在自己这老子面前摆皇帝的谱,于是才装作这样,想勾起楚徊还没做皇帝时候的记忆,叫他惧怕自己,万万没想到适得其反。
“父皇直说了吧,儿子如今又要倒什么霉了?”楚徊拿了袖子去擦眼泪,这一辈子皇帝做得委实窝囊,叫他偶尔想起年轻时那意气风发的自己都觉得那是个陌生人。
“竖子!老子做什么要叫你倒霉?”
“父皇,从你叫儿子做皇帝的那一刻开始儿子就没不倒霉过……还有,你既然那么疼老五,你干嘛不叫他当皇帝?他当了皇帝,我跟三哥亲,如今……”楚徊说着话,忽地捂住胸口,“坏了,我的天子之气没了!”
先帝愣住,不再装那姿态翩然的模样,虽做过皇帝,却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子之气,赶紧地凑到楚徊面前,只听见楚徊的胸口传来两个人的对话。
“早说过了父皇年纪大了,你看这走路都能栽倒。日后就叫他去冷宫里种种花,逗逗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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