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源欢挑眉: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
沈默挣脱开宿源欢的手,抬头坚定的说道:你等我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我会立刻回来去执法堂找你!
说完沈默就飞快转身离开,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已经飞奔了起来。
他不知道此去牟德镇要待多久,他已经等不了了,他想立刻就把这封信交到凛暮手中,于是他飞快的向千机殿赶去。
千机殿仍旧是那般安静,沈默站在殿门口拉着门环不断的叩着,却一直不见人来应门。
还是没人么
沈默深吸一口气,随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自凛暮教过他千机殿阵法之时,就曾告诉过他,千机殿他可以随意进出,虽后来沈默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但此时此刻他却是忍不住了。
千机殿内部和凛暮第一次来时什么变化都没有,殿内寂静一片一个人也没有,沈默轻轻推开了殿门,进了凛暮的卧房,房内一切都摆放整齐,似乎是在说他们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沈默伸手轻轻摸了摸桌案,随即将怀中的书信掏出来放在了桌上,想了想又拿了镇尺压在上面,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这里。
而那封信孤零零的摆在那里,许久没有人理会。
因沈默至今不会骑马,宿源欢只好租了个马车,亲自赶车,带着沈默前往牟德镇。
牟德镇所在的榆溪城与泽水城相对,中间正好隔着一个帝都九重,离帝都九重快马加鞭要将近半天的路程,此刻两人坐着马车,自会更慢一些。
此时此刻,宿源欢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玩闹,严肃的说道:我已派人赶去当地执法堂联络,那人专责此事,脚程极快,却一直没有与我联络,就连信鸟也无,此事应当万分凶险,我怕事出有异,你不会武功,毫无自保能力,此次跟紧我,不要乱走。我已经通知了九重执法堂,如果不出意外,支援的队伍会在我们之后一天赶到。
沈默眉头紧皱,既然牟德镇已经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又是谁将急报送往帝宫?
宿源欢眸色狠厉:怕是故意,如此便是为了
宿源欢余下的话并未说完,沈默看了看宿源欢眼中的狠厉,指尖忍不住碰触在豪素上,随即握紧,哪怕是当时槐树村被灭村,宿源欢也没表现出如此神情。
榆溪城距离九重以宿源欢一个人的速度,大概是半天,这还只是沈默的估算,来回的话要一天,如果宿源欢再快一些,许是不到一天就可以,而从宿源欢出事突然消失,到他再次出现在沈默眼前,之间刚好隔了差不多的时间。
沈默看着在前面赶车的宿源欢的后被,暗自咬了咬嘴唇,他告诉自己,事情未有线索之前,不要轻易的去怀疑任何人。
此时他手中的豪素,几不可见的发出了一阵微弱的白光,随即消失,只见这豪素已经不是曾经的一片通体的纯白,此时笔尖上染了一片墨色,那是沈默写信时沾上的,他后来曾多次认真的清洗过,却不知为何,那明明是普通的墨水,沾上了豪素之后却如何也洗不掉了,但沈默一想到这是因为给凛暮写信才会如此,倒也不曾后悔,这倒是成了一种纪念。
赶路的时间过得很快,当二人又穿过一片树林时,在第二日的凌辰,终于遥遥看见了榆溪城的城门。
此时榆溪城城门紧闭,并不知内里情况,这一路上沈默想了很多,牟德镇不大,却也有三万六千口人,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做到一夜之间屠遍全镇?
一个人怕是不可能,应当是一个规模十分大的队伍,是敌国入侵?
如果真是这样,敌国军队庞大,不会到了九重国都附近还不被发现。帝君也不会将此事只交给他一人,宿源欢也不会单枪匹马一个人带着他前往此地,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二人将马车停在了榆溪城城门前,宿源欢下车就要去叩城门,被沈默叫住。
沈默站在宿源欢身后,手中紧紧握着豪素,强自压下了心中忍不住升起的戒备问道:宿源欢,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吗?关于此次屠镇之事。
宿源欢一顿,慢慢转身看向沈默。
那一刻,沈默只觉得全身细胞都忍不住紧张战栗起来,他直觉此时的宿源欢十分得危险,他死命克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异样,尽量面无表情的与宿源欢对视。
宿源欢看了他许久,终于垂下了眼睫,声音低沉:是尧族。
沈默一愣,上前一步追问道:尧族?
是了,沈默恍然,想到了槐树村,想到了泽水城,想到了水生,也只有尧族才有如此可怕的能力,才能如此悄无声息的灭掉一整个镇子三万六千口人。
尧族曾经出现的那个屠城屠镇屠村的恶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听到沈默问起那个恶人,宿源欢转身,开始大力的扣门,回答的声音在巨大的叩门声下几不可闻:他的死活,我又怎么会知道!
那样的语气,似乎是恨极了。
宿源欢叩门许久,才有城中守卫小心翼翼的开了城门一角,里面的侍卫各个神情戒备、手握兵器,问道:来者何人?
宿源欢亮出堂主令木林森道:我乃九重执法堂总堂主,宿源欢,还不速速来见!
城内守卫见到此令慌乱了一阵,才慢慢打开城门,城内走出一稍稍年长的侍卫,似乎是个侍卫长,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下官恭迎宿堂主!帝君终于派人来救我们了吗?
说着一个威武的汉子,尾音却哽咽起来。
原来他们得到急报的时间已经算晚了,此刻不仅仅是牟德镇,榆溪城内大大小小的城镇村庄,已死之人加起来已经临近四万了,不过几日之间,居然又死了几千人。
然而他们却抓不到任何犯人,甚至是无法判定任何人为犯人,因为所有人,皆是自相残杀!
每一个人,父子相残、亲缘相克,皆是死于自相残杀。
如若他们打算逃窜,只要出了这榆溪城的城门,便会暴毙而亡,死相凄惨却都是自尽自残而死!
自此再也没有人敢出了这榆溪城的城门,可不出去,又不知哪家哪户何时又会突然发起疯来自相残杀。
沈默听后大震,没想到榆溪城竟是出了如此邪异可怖之事,此次当真是万般凶险。
和宿源欢一起走进了榆溪城的城门,沈默回头看着城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他的心突然焦躁起来,似乎在告诉他,离开,快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哦(^_?)
第46章
城门紧闭, 榆溪城里一片荒凉,街市无人摆摊, 商铺无人开门, 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家里,门窗紧闭, 偷偷开了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沈默偶尔从半开的窗扇里看到一张张麻木的脸庞,似乎他们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都在等死, 他们看着新来的沈默与宿源欢的眼神也像是在看着死人。
帝君派人到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他们高兴起来。
两人去了榆溪城的执法堂,执法堂内的侍卫皆是神情紧绷,看着不过只有十几个人了。
宿源欢问道:当地执法堂堂主呢?
其中一个侍卫冲着宿源欢跪下, 面色灰白的说道:回大人, 堂主已经于昨日暴毙了
宿源欢眉头紧皱,又问:为何执法堂内只有十几人, 其他人呢?不至于都死了吧?
侍卫面色有愧, 神色更显仓皇:他们都已经回家了, 没人愿意突然死在外面,更没人愿意回家的时候看到家人全部自相残杀而亡
沈默心下震惊, 不过短短几日, 榆溪城竟然已经沦陷至此。
沈默:榆溪城城主在何处?
那侍卫的面色更加苍白, 城主在牟德镇事发当天, 也暴毙了。
如此,榆溪城出了如此大事,竟然是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怪不得当天百姓各个面如死灰,了无生机。
沈默喃喃:如若这真的是尧族所为,那尧族当真不该存于世上。
宿源欢听到此话,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走出执法堂,指挥一名侍卫:去牵一匹马来,我要去牟德镇看看。
沈默一愣,上前一步:我也要去!
宿源欢回头看他:你并不会骑马,牟德镇就在榆溪城内,我去去就回。你毫无武功,此次先呆在执法堂内,等我探探情况回来自会告知于你。
说着便拉过侍卫牵来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马蹄飞扬,已是毫不犹豫的离开。
沈默站在原地绕了几步,握紧手中豪素,转身指着那刚刚牵来马匹的侍卫道:你可会驾马车?带我去牟德镇!
那侍卫一听要去牟德镇,面色有些为难。
此时执法堂内走出一人来,说道:由我带大人去牟德镇吧,我无亲无眷,没什么可顾虑担忧的。
沈默看着走出来的侍卫,此人一身普通的侍卫服饰,长身玉立,长相英俊,声音却有些沙哑。
那侍卫见沈默一直看着他,便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小时候发过烧,嗓子烧坏了,说话声音有些难听,可是惊扰到大人了?
沈默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快带我去。
那人动作很快,立刻驾着一辆马车出来,带着沈默去往牟德镇。
牟德镇乃榆溪城管辖下的城镇,就在榆溪城中边缘,并不算太远,我驾车快些,一个半时辰也到了。
沈默点点头,此时已经出了城中,四处皆是些树木,并无人烟,沈默问道:牟德镇的尸体如何处理的?
侍卫说道:因牟德镇死亡人数过大那些尸首不过是集体搬到了牟德镇后山堆积原本堂主有焚烧的打算,但因堂主突然暴毙,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这么说完,沈默便不再多问,一直沉默直到远远看到了牟德镇。
榆溪城城中镇只有这一个牟德镇,本来榆溪城没有牟德镇,牟德镇也算是榆溪城中一部分,奈何牟德镇与榆溪城隔着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无法,为了方便管理,便又在榆溪城内设立了一个牟德镇,另设官吏府尹,便于管理。
此时的牟德镇一片寂静,死气沉沉。
沈默一下马车便觉得鼻息间萦绕着不散的臭味,如今四月多,天气渐暖,想来那些堆在一起的庞大尸山,已经开始腐烂了。
那侍卫胆子大的很,当先带头走了进去,大人,跟着我来,我曾来过几次牟德镇,还算熟悉。
沈默握紧手中豪素,抬步跟上,手中冰凉的豪素总是能让他镇定许多。
那侍卫斜眼看到沈默紧握手中的豪素,眼睛微眯,笑了笑,说道:听说国师大人千机妙算,没想到用的豪素材质也这般特殊,当真无人能及。
沈默一愣,目光瞬间射向那侍卫,逼问道:你知道这豪素是用什么做的?
侍卫一愣,看向沈默的目光有些诧异,反问道:原来大人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豪素是用什么做的吗?
沈默不想听他卖关子,快说。
侍卫咧嘴笑了,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出来,笑容可以说的上十分俊朗好看了,按照沈默所在现代的说法,就是阳光系的帅哥,当然沈默是不懂这些的。
大人,您手中握着的豪素,若是我没猜错,应当是人骨所制。
沈默握着豪素的手一颤,只觉得手中的豪素越发冰凉,人骨?谁的人骨?
此时已经走进了牟德镇镇中心,目光所及皆是断壁残垣,门窗大敞的房屋,沈默注意力转回四周,他定睛看去,那些房屋上、窗檐边,尽是些已经干透的深红血迹,越往里走,气味越加难闻。
沈默随手推开一扇屋门,只见里面器具破碎、桌椅翻乱、血液溅的可哪都是,地上偶尔可见染血的匕首、柴刀,甚至是筷子、瓷器碎片等,沈默又去看了下一间,再下一间,皆是如此。
似乎家家户户都经历过一场可怕的乱斗,并在乱斗中全部死亡。
侍卫见此,说道:所有人似乎都像是感染了一种可怕的疯病,见人就砍,自相残杀,血缘越深,互相残害起来越残忍,仿佛面对的不再是自己的手足血亲,而是什么血海深仇的仇人一般。
沈默蹲下来,捡起地上一根染血的筷子看了看,问道:牟德镇三万六千人皆是在一夜之间死于此等疯病?
侍卫点点头,应当是,两地官吏日日都有专员来回递送文牒,只有夜里是没有联络的,前一日好好地,第二人专员去时,便已无一个活人了。
沈默扔下手里沾血的筷子,问道:尸体堆在哪里?
侍卫眸色一暗,道:大人请跟我来。
两人一直走到了牟德镇的后山,此处已经属于榆溪城的最外围,离得越近,臭味就越令人作呕。
等沈默亲眼见到了那尸山血海,心中已经震撼到无法言语。
说起来沈默已经算是身经百战,从娄析、景伯中到槐树村、昆潇,他所见过的尸体、场景越加可怖,哪怕是如此,也万万比不得此时来的震撼。
三万六千人,那是何等巨大的死亡人数,此时这三万六千人,都堆在眼前,沈默只觉得腹中急速窜上来一股恶心感,直逼喉咙,最终沈默扶着树干干呕起来。
他此时胃部空空如也,只吐了些酸水出来,但恶心的感觉不退,他蹲在那里干呕不断,最终吐了两口苦涩的胆汁,才堪堪停了下来。
那侍卫在一旁有些无措,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沈默缓缓站起,无力的摆摆手,示意没事,随即他像是逼迫自己一般,狠狠深吸了几口这里恶臭的空气,缓了好一会儿,呕吐感才消了下去。
他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的侍卫,那人一直面色如常,并不因这尸山血海所动,沈默嘴唇动了动,问道你叫什么?
侍卫笑着说道:回大人,我叫清意,心清意重的清意。
沈默点点头,收回视线,向那尸山走去:名字不错。
那尸山堆积混乱,高度更是远远高于了沈默,此时离得近了,就更显得震撼。
此时四月中旬的天,尸体下面互相挤压,温度不散,已经隐隐可见些许蛆虫在尸体中爬窜,从一人的眼眶中爬出,又爬进了另一人的口里。
沈默低头盯着一个面容狰狞死不瞑目的妇人,这妇人的手搭在一边,手掌上缺了食指和中指两根手指,沈默松开豪素,缓缓的握住了妇人的手。
分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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