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桑吉走得艰难,周航一直在和桑吉说别送了,可是桑吉很固执地把周航送到车上,虽然只有一条腿走得很慢,但他还是没有让周航帮一下。
周航有些不忍心看,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半天不到,周航就回站了,站里没剩几个人,全都出去巡山了,五月份羊群开始分群迁徙,巡山密度也加大了不少。停好车之后周航本来还想把车再擦一遍,结果刚刚擦了个前挡风玻璃,只觉得浑身没劲,四肢发软。
想到早上身体那种异样的感觉,周航不敢轻视酒,想找站里懂医的志愿者看一看,结果发现人家跟着巡山队进山了,思来想去,干脆找柏光聘这个野生动物学专家了。
人和藏野驴嘛,总归八九不离十吧。
柏光聘在草场边上的暖房里,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听周航说完了自己的症状,皱着眉头。
“你要不吃点感冒冲剂之类的吧。”柏光聘边说着,边翻找出了一包药:“你在桑吉那儿有没有吃什么平时没吃过的东西?”
“额,还挺多?”周航感觉桑吉招待自己的都是很有当地特色,自己基本都没有接触过的食物。
“也许是脾胃不适。”柏光聘说着,帮周航倒了一杯温水:“我再给你找个药,你等下。”
周航捧着水站在原地,水暖暖的温度隔着玻璃布满了他的手掌,阳光太好了,玻璃杯折射着光,有点刺眼睛。
周航想着桑吉昨夜里说的那些话,还有早上迷迷糊糊听到的那些只言片语,多吉做了什么让桑吉觉得罪不可恕的事情,能把自己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打到致残.....
在桑吉毫无音讯生死不明的时候,江宇曾经和自己说,黑羚羊没有桑吉在,也许正能暴露出一些问题来,那时候周航只顾着生气,没有追问江宇他到底在怀疑着什么。
可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纯粹的善和恶,一切都值得怀疑和同情。
柏光聘刚刚找好药,转身走过来想要递给周航,却见周航眼神炯炯地瞪着自己,却又似乎不是在看自己。
“怎么了?不会真的食物中毒了吧?”柏光聘伸手在周航面前远远地晃了晃,周航抬头,把玻璃杯塞回了柏光聘手里,洒了柏光聘一手的水。
“我忽然想到了点事。”周航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柏光聘还没有反应过来,周航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了。
他直接跑到办公室,调到了黑羚羊队的档案。
档案不全,查了一会儿只查到了桑吉和多吉的一些基本信息。
康巴人,表兄弟关系。
周航的印象里只有过一次有多吉的出现,就是除夕夜,那个来砸保护站大门的愣头青,瘸着腿,被自己一个大擒拿掀翻在了地上。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么着急地想要查这些资料,不过一个隐约的想法逐渐浮上他的脑海。
“周航,晚上有空吗?”晚饭过后,柏光聘进到周航宿舍问他:“我和小闻打算去测点样品,可能要晚些时候才回来,拜托你照顾一下草场了。”
“还在忙数据吗?你们最近好忙啊。”
“小闻来都来了,总归要让她带点成果回去。”柏光聘说道:“难得的机会。”
“人家是来追男人的,不是来写论文的。”听柏光聘礼导师一般的语气,周航忍不住看着柏光聘开玩笑道。
话音刚刚落,柏光聘眉头立马就紧锁了起来,挠挠头:“你别说了,都愁死了,这个傻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想通,总不能一直脱离导师的核心课题吧。”
见柏光聘担忧地真切,周航也不知道该劝点什么,只好耸耸肩,继续上一个话题:“不过我真的没空,我打算马上去一趟落雁村。”周航和柏光聘解释道:“我得去排除一些猜想。”
“现在去?一个人?”
“没事,路我还是很熟悉的。”周航回道,落雁村距离保护站不远,还是反盗模范村,受过好几次表彰,桑吉带领的黑羚羊队多半都是来自这个村子附近,包括兄弟俩也是落雁村的人。
“注意着安全。”柏光聘见劝不动周航的样子,只能多关照了句。
周航嘴上是说不难受了,其实他总觉得自己身体还怪怪的,这种难受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被迷药迷住了,让人觉得浑身一个劲地无力。
趁着天色刚刚暗下来,人少之时,周航压着顶帽子,想去桑吉兄弟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落雁村人很少,这里零散的村落基本都是这样,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很多村子沦为了盗猎分子暂时的根据地。他按着地址找到了兄弟俩曾经住过的地方,不出所料,门紧锁,周航绕着这间土房走了几圈,思索要不要翻进去。
正在挽起袖管跃跃欲试的时候,一个老人走了过来,问周航干嘛的。
“您好,请问多吉是住在这里吗?”周航连忙停住了动作,老人看上去和村口脱水的老树皮一般模样。
“早不住了,去市里住大房子了。”
“啊,是这样的,我想找桑吉大哥,实在找不到,就想问问多吉哥。”
“那桑吉欠你钱了?”
“嗯嗯。不多,就五千,拖到现在也还不上,你说这......”周航顺着话胡乱编起来。
“嗐,桑吉好像现在住在哪个破村里,我也不知道。明明兄弟俩,你说这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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