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说的话,我当然会听。”他急急道。
“那好,我要你放下心中执念,不要再继续复国,你能答应我吗?”
赵和短促地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她这话说得可笑。
“阿姊在逗我吗?这怎么可能!”
他不再伏低做小,单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他人虽孱弱,个子却高,如今直直站着,也很有压迫感。
“我知道阿姊如今心中对我有怨,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受着。可是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阿姊也不要再说了。”
才刚自己说过的话,眨眼就不认账了。
她失望地闭了闭眼:“既如此,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
赵和不肯走。
他要赵琼过来,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
“阿姊难道忘了昔日父皇说过的话?从前对于复国一事,你远比我热衷得多。万佛寺的住持也好,胡家的兵权也好,都是你安排,我照做。为什么阿姊如今反倒劝我放弃?”
“是谁让你变了?那个万佛寺的住持?”
“任何阻碍阿姊和我的路的人,都该死。”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阿姊如今看重他远胜于我,所以你才要我放弃是不是?因为阿姊不想帮我了!”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你要抛下我,去过自己的日子了吗?”
“是又如何!”她甩开他的手,被他气得不轻:“赵和,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必须为了你牺牲自己?当日长安城破的时候,我已经为你牺牲过一回!”
“你说我忘了?我看是你忘了吧。”
“你忘了你的姊姊曾经为你做过一次替死鬼,你忘了你能有今天,脚下踩了多少人的血!”
外头的风呼呼拍打着窗格,一下一下像敲钟似的。
姐弟二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肯相让。
“阿姊不想牺牲,终究而言牺牲了。”赵和一字一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难道何鞍为了七州之地将你嫁过来,阿姊倒不恨他?”
她当然不可能和他说自己来这,是另有目的。
眉目不动地道:“他又不是我弟弟,不为我着想,难道不是正常的吗?若换了你,难道你会有第二个选择?”
赵和一时没有话回。
毕竟连姐姐都可以拿来交易,何况是一个前朝公主,若是他是何鞍,也会答应。正因如此,他才开出这个条件。
他憋闷地在屋里转了一会,又找话题:“阿姊不肯帮我,难道就忍心看着我去死?”
“就因为不忍心,所以我才——”我才来这。
她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转而道:“才劝你不要一意孤行。何鞍是个明君,你若肯放下,让他顺利接手剩下的七州,免了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他自然会奉你为座上宾。”
“要我对着何鞍俯首称臣?我做不到。你忘了父皇是如何死的不明不白的?”
“父皇的死,与何鞍无关。是沈擎和胡家下的手。我不知道他们谁是主谋,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杀父皇,只是为了嫁祸给何鞍,让他遭天下人辱骂。”
“胡家?”赵和显然不信,有了先前那些置气的话,他甚至怀疑这话是赵琼编出来骗她的。
她一眼就看出他的想法,气得血一股劲儿地往上冒,脸儿通红:“你滚滚滚,少在这儿惹我生气。”
赵和负气似的一摔门走了。
她手抚着额头坐下来,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赵和摔门的动静不小,外头丫鬟仆妇们有探头探脑的,都叫秦嬷嬷提溜出来了。
“举止不够稳重,怎么能在殿下跟前伺候,先回去吧。”一句话就给打发了。
反正带过来伺候的人不少,光嬷嬷就有四个,不愁人手不够用。
胡府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赵琼这的动静,自然很快就呈到了胡府真正的主人那。
樊穿杨边翻着儿子的功课,边笑道:“果真不欢而散?”
“可不是。”春花受了秦嬷嬷一顿讥嘲,私底下自然没好话:“那平邑郡主果然和传闻一样,娇蛮任性,刚下车,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呢,正手反手就给了皇上两耳光,皇上连句重话都没有。”
“毕竟是亲姊嘛。”樊穿杨笑叹了句,又问:“那她对小珑呢?”
春花摇了摇头:“很是倨傲,连要她侍膳都不肯。”
“真有这么傲的性子?”
春花不屑地笑:“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呢!”
“傲一点,倒是好事。”樊穿杨将纸本丢开:“越是尊贵,就越是难以忍受地位的落差。也会越怀念从前。”
“可是,若这平邑郡主真和皇上一条心,怎么会吵起来呢?”
“赵和一言不发就给她定下了婚事,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么会不生气?”
“旁人也就罢了,傅相公——”春花说到一半, 察觉到樊穿杨看过来的眼神,忙收了声:“奴婢失言。”
樊穿杨定定看了她一会,只看得她背后冒汗,人也哆嗦起来,才收回眼:“傅子辰是一表人才,说起好话来也很可人听。可男人的嘴,是最靠不住的。你可不要一头扎进去,失了理智,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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