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疑点?”他开口,听起来不如往日那般傲气,又低又倦。
就算皇帝心有不满都忍不住想问乔郁两句题外话,他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过的?
“其中最大的疑点就是顾轻舟,”那位官员道:“陛下。顾轻舟死后埋在乱葬岗,据臣所知,顾家人只在下葬的那天去祭拜过一次,之后再也没露面,臣派人去看,顾家早已人去楼空,邻居皆说不知顾家夫妇去了哪里。”
皇帝好像有些不耐烦,道:“这和乔相有什么关系?”
“乔相若是不偏不倚,为何此事再卷宗中只字不提?陛下难道不觉十分蹊跷吗?”
乔郁垂眸。
别人看他觉得他似在思索,思索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位官员如何死。
皇帝对乔郁偏心到了极致,指责乔郁的折子一月没有百份也有几十份,大到乔郁祸国殃民玩弄权术,小到脾气古怪仪表不端,像这样的场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次,众臣十分习惯,只等看皇帝这次怎么给乔郁开脱。
只有元簪笔看出他是真的困了。
元簪笔见他睫毛微颤,心中竟有些愧疚。
他在彻底清醒之后就后悔了,但又感到点不齿的快乐。
“哦?有何蹊跷?”
皇帝居然问了下去。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按照皇帝平日的脾气,他应该斥责这名官员诬陷乔相,以后不必再议才对。
这事情不蹊跷,皇帝才蹊跷。
乔郁仍垂着眼睛,一副魂不在身的样子。
“蹊跷顾家夫妇为何不见?是活还是死。”
皇帝无趣道:“爱卿,这样无凭无据的话以后不必在朝上说,有疑问之处直接问协理官员就行了。”
那名官员道:“陛下,臣有证据。”
皇帝还什么没兴致的样子,“什么证据?”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袋子,高高举起,道:“这就是证据。”
夏公公会意,将袋子交给太医里外检查一遍,才交给皇帝。
皇帝打开袋子,一道黄灿灿的光晃到了他的眼睛。
“黄金?”他嗤笑,“爱卿这是要贿赂朕吗?”
乔郁看着那个袋子看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他让人挖顾轻舟坟时给看坟人的黄金。
那官员道:“确实是贿赂,只是不是臣贿赂陛下的。”他看乔郁,“是乔相送给别人的。”
乔郁懒洋洋地说:“本相送出去的黄金太多了,大人不如直说是本相给谁的,本相实在想不起来。”
朝堂之上还能如此有恃无恐,只有乔郁一人了。
那官员脸色红了又白,道:“是乔相给中州城外一乱葬岗看坟人的。乔相半月前,也就是方氏案刚尘埃落地不久,曾亲自去了城外乱葬岗,还给了看坟人一袋黄金,不知乔相欲何为?”
乔郁扬眉,道:“奇怪,大人为何知道?大人去祭拜了吗?”
他这话把人脸彻底气白了。
谢居谨看不下去,道:“请乔相谨言慎行。”
乔郁点点头,“既然谢相开口,本相听着就是了。”
那官员恨恨道:“那请问大人去那做什么?为何留下黄金?”
乔郁淡淡道:“本相觉得顾轻舟死因存疑,让人开棺检查,有何不对?至于黄金,因为本相愿意,难道魏律上有一个不允许本朝官员送人黄金?”
官员道:“陛下,臣也以为顾轻舟死因存疑,命人开棺,结果棺中并无尸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谢居谨道:“你可知,你今日有一句谎话,就是构陷百官之首的大罪。”
那官员跪下,长拜道:“臣自知人微言轻,但实在看不过有人如此哄骗陛下,残害国之忠良。”
乔郁面无表情。
他没哄骗皇帝,方氏也算不得国之忠良。
元簪笔道:“陛下,顾轻舟死时诸位都有目共睹,之后又经过层层检查,绝对不可能出错。”
皇帝毫不意外能听见元簪笔为乔郁说话。
况且他这话说得上一句不偏不倚,他负责考试一事,乔郁呈上去的结果要是被推翻,恐怕又有他忙的了。
官员道:“这袋子是陛下所赐海宁缎,前朝只赐了太师、太傅、谢相、淮王还有乔相,朝中亦是有目共睹,太师、太傅、谢相、淮王殿下皆与此事毫无关系,城门处还有记录乔相的车骑当日出城,钱袋与黄金确实是乔相所赐,那看坟人还说乔相令他守口如瓶。”
乔郁忍着打哈欠的欲望。
元簪笔突然道:“大人所说的看坟人何在?”
那官员道:“在狱中自尽了。”
乔郁拍手,“好一个死无对证。既然证人已经死了,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他好像清醒了过来,指尖在精细的绣面上一捻。
是了,他们不会让人活着的,就算严刑拷打,送到殿上,他们也怕有翻案的可能,所以将人杀了是最省力,也是最聪明的方法。
死人说什么都可以。
那官员知道理会乔郁挑衅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气死,道:“臣这还有供词一份。”
皇帝微微点头。
有人将供词呈上。
他扫了一眼,发现与那官员所说没什么差别,于是给夏公公,让他读出来。
夏公公道:“草民一直在乱葬岗看坟,在本月三日遇到一队人马,其中为首者十分貌美,乍见如同女扮男装。”这是文书润色完的供词,刚念完这段,朝中就有窃窃私语,不住有人往乔郁脸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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