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荒草萋萋,用木栅栏草草一围,入口处种了三棵长得奇形怪状的枣树,不知道是谁那么别出心裁在上面挂了个破旧的风铃,风吹铃铛叮当作响,在空荡荡的坟地显得十分渗人。
埋顾轻舟的地方连个土包都没有,插了一块木板权作墓碑,上面写着顾轻舟之墓五个大字,这几日中州阴雨连绵,冲刷得木板上的字都有些模糊。
看坟人殷切地守在一旁,要不是他还记得士人考试那日有个年轻人被一帮衣着不凡的人随便葬到这,顾轻舟埋在哪还真不好找。
看坟人都觉得稀罕,前有一堆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护卫把尸体葬在这,后有这来历不明但是排场大的吓人的美人来寻尸体,若非乔郁虽貌美,但无论怎么看都是男人,他脑中当真要上演一出百转千回的<a href=https://www.po18e.vip/tuijian/nuelian/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虐恋</a>情深了。
阳光晃得乔郁皱眉,他道:“挖了吧。”
这要求太奇怪,开棺的事情不少,但是如此正大光明的看坟人第一次见,他守在乱葬岗旁边,官家每年给他几袋米做俸禄,乱葬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贵人葬在这,不过是怕有人盗尸,卖死人骨殖或盗挖刚死的小姑娘去给人合阴亲,既能糊口,又是功德。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动手。
看坟人道:“这位大人……”还没说完,迎面就扔来个袋子。
乔郁似乎又嫌弃天热,又嫌弃风大,不住地皱眉,根本没有看他。
袋子沉甸甸的,看坟人以为是现银,刚打开就被里面的黄澄澄光晃了眼。
他一震,猛地抬头看朝他扔袋子过来的寒潭,寒潭站在乔郁后面,只扫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到了乔郁身上。
几人很快将坟挖开,露出一副极薄的棺材,用铁锹轻轻一砸便开了个大洞。
看坟人不忍道:“大人就算和这位有什么血海深仇,但毕竟死者为大,这又是何必呢。”
乔郁偏头,朝他笑了一下,“我与他无冤无仇。”
乔郁这个笑一点血腥气也无,实在是又漂亮又干净,看坟人却顿觉悚然,他见了太多死人,有无疾而终的、有幼年夭折的、有死的血肉模糊的、还有死得安然干净的,活人他也见了不少,悲欢离合人间百态见了几十年,因此很会看人,他见过恶贯满盈的盗匪,杀了一人家十几口,但从来没见过谁身上有这样的戾气。
这人皮相美得好似画中身,偏偏阴郁得像个厉鬼。
要不是太阳太大太毒,乔郁又有影子,他都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怨魂。
看坟人揉了揉眼睛,再看乔郁。
乔郁拿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好像被太阳照烦了。
如此生动的活人,也不知道他刚才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看坟人打了个寒颤。
随着一声起,棺材盖被轻易地掀开。
乔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袖子捂住了鼻子。
尸体埋进去多日,已经烂的很厉害了,肥大雪白的蛆虫在尸体上自由自在地钻来钻去。
看坟人别过头。
被乔郁找来的仵作下去验尸,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遍,上来时随便一甩手上的血肉,道:“大人。”
乔郁扬了扬眉。
仵作往后退了几步,道:“大人,是中毒死的。”
乔郁道:“胸口有痣吗?”
仵作苦着脸道:“大人,都烂得能看到心了,找不到痣。”
乔郁淡淡道:“埋了吧。”
他扭头看向看坟人。
看坟人正好和他对视,吓得一蹦跶。
乔郁此人目无法纪之程度在看坟人心中已经超过之前被挂在城门口三日的匪徒。
他几乎想跑,他觉得乔郁可能会杀人灭口。
乔郁道:“在这个人下葬之后,可有人来看他?”
仵作摇头道:“没有。”
乔郁复述了一遍,“没有?”
他语调绵软,但是在看坟人心中如同催命曲一般,当下头摇如捣蒜,颤着声音道:“没有,大人,埋在这的大多家徒四壁,哪有什么东西拿来祭拜,一年到头都没有几个人来,小人不可能记错。”
乔郁点头,对寒潭道:“三天了,顾家还没有人回来?”
寒潭道:“没有,邻居说是顾家夫妇老来得子,现在儿子没了,不愿在中州住了,许是回冀州投亲戚去了。”
先前他让人去找顾轻舟的父母。
顾轻舟因上谏而死,朝廷当然不会给他家什么优待,三皇子又说他利用顾轻舟,难保不会将顾家一家杀人灭口。
乔郁命人找到顾家父母,然他们只在顾轻舟下葬那一日出现过一次,之后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乔郁被三皇子三番五次的到访弄得心烦,干脆直接出城,眼不见为净,因为顾轻舟的事情一直查不出什么,干脆自己来看看。
乔郁不耐烦道:“埋好,回府。”
他不高兴得眼睛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这个时候应对乔郁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说话,一定不要说话,多说多错。
仵作摘下脸上厚厚的一层黑纱,随便把尸体的血肉抹在了上面,摘了面纱,他其实是个英俊的青年人,笑起来还有一只酒窝,“大人,就这么回去?”
乔郁面无表情地问:“你想下去和他增进感情吗?”
仵作立刻道:“不敢。”
他要是说敢说不定乔郁真的会让他去和顾轻舟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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