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带起一阵风,携着暗香,下一刻,重归僵硬冰冷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至极的怀抱之中。
重归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衣袍,力气之大,将衣料也攥得变了形。
他顿了顿,像是仍觉得不可置信,害怕这只是一抹幻影,只得小心翼翼:“师父……是你吗?”
宫无念收紧了怀抱。
仍觉得不够,又头微微偏转,亲了亲这可怜的小石头精绷紧的侧颈。
只是这一下,就让重归的手缓缓松开,绷紧的身体也松懈了下来,将全身的力量都依在了宫无念身上。
重归终于哽咽出了声。
起初只是压抑着的哭声,断断续续,惹人心疼。不知怎么就憋不住了,哭声渐大。
最终,四周静极了,只剩下重归嚎啕大哭的声音。
他哭得好伤心。
是真的吗,上天真的把师父还给他吗?
宫无念轻抚重归后背,任他哭,又心疼他哭。
“是师父不好。师父答应你,以后再也不离开你身边,好不好?”
他一遍一遍安慰,终于让重归慢慢平静了下来。
重归抽噎着,将脸藏在宫无念的怀里,不肯抬头。宫无念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抬起头。
胡玄看他回来,自然欢喜。不过他又发现宫无念身上发生了细微变化,不再像他们再遇之后,总是看着病怏怏的,反而神光内敛,深不可测到以他如今的修为也难窥一二。
“宫无念,你这是?”
宫无念看了那云梯一眼,轻笑:“没什么,去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了而已。”
胡玄和敖风已经从如世镜中走了一遭,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云主身上的神骨。
胡玄松了口气:“你能回来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重归以后该怎么办。”
宫无念看向怀中的人,轻轻抚了抚重归的头:“这是我最心疼的徒弟,二百年前已经害他受了苦,我怎么忍心再让他难过。”
他抬头向四周扫了一眼,迎上众人看过来的目光。
这一眼平平淡淡,却仿佛令人无法直视。
如今时间一到,宫无念神骨归体,正是第九神。
看到重归的身体越来越灰败时候,他只是冥冥中好像知道自己将心掏出来,就能救活他,于是他就那样做了。
原本,他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重归了。
可是就在宫无念的身体消散之时,他却感觉到周围场景一变,他站在恶极渊的边缘,消散的身体竟渐渐复原,一道金光涌入他的体内。
在那一瞬间,宫无念想起他是谁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重归,不是在恶极渊的边缘,而是在恶极渊深处。
那时的重归还没有化形。
他孤独、缄默地守护着这片死地。
那是,宫无念是天地化成的一念。他比神、魔、人、妖都要更靠近天地。
最初时,他已经感应到,重归的本体与那些随之而来的怨灵,皆是化外之物。
磐石落于深渊,恶灵受其牵制,从此,那里成了恶极渊。
第一次,七位旧神联手,将恶极渊的恶灵铲灭大半,却发现其依旧难以消除。
宫无念推演数日,算出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借轮回之力将其驱逐回九天之外。
他想起这轮回之法由他定下,最终,也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他一缕念要再经九万年世间哀乐疾苦,方才能再出一神。于是他将大半的念留在了恶极渊封印恶灵,只剩下一缕念去往人间。
世间无常,宫无念仍担心出什么差池,他看出这自天陨落的磐石是这世间最坚固不移之物,磐石生出灵念,向其许愿,事无不成。
于是他为磐石中生出的灵念取名重归,与他定下万年之约。
而他,先修神骨,再入神念,届时可成真神。
……
又想起在他修成神骨的那一日,极度虚弱之下被人趁虚而入,拔出神骨,抹去记忆,扔在了云十洲一角,东隅,成了个普通神仙。
二百年前为弥补恶极渊献祭,于是身死。
重归剖了心来救他,他的心是这世间最坚固的牢笼,将宫无念魂魄锁在体内,温养了二百年。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若没有这二百年,时机不对便是前功尽弃。
好在,有重归。
为救重归,他将心归还,于是神灭。
正是九万年期。
才有了此刻。
不破不立,不灭不生。
所谓成神,成真神,又岂有人们所想的那样简单。
宫无念上到云十洲,将神骨夺回,便立刻赶回了重归身边,却终究还是让重归难过了。
“诸位,不是一直想去到云十洲吗?如今路已通,想去的,就去看看吧。”
起先,人们依旧迟疑。
可是到底盼了念了几千年,即便见到了如世镜中那般景,仍押不过对云十洲的渴望。
有人迈出了一步,立刻有人跟上。
紧接着,乌泱泱的人族和妖族踏上了云梯。
修为高的,凭借法力很快就超越了众人,先一步踏上云十洲。占满除恶岛的人族和妖族,也没多久就都上去了。除恶岛一下空荡起来。
只有零星几个人和妖,清醒的,或是终于清醒过来的,没踏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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