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石将离的注意力在思云卿身上,自然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这些关于捧墨的细枝末节。不过,因着头枕在沈知寒的腿上,她却是不经意地感觉到沈知寒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微微愣了愣,她随之想起之前的某一日,她的凤君曾经也有几乎相同的言语,讥嘲她身为一朝之君却是言而无信。而此时此刻,再度面临这样的指控,她的凤君在心底对她的鄙夷应是更深了吧?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突然觉得心中有点堵。平素是一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而眼下,为何却越来越在乎这人对自己的看法?
她本能地往沈知寒的怀中靠得更紧一些,轻轻眨眨眼,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寒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顿了顿,她恢复了常色,这才开口出声:“思云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想要什么,只要朕做得到,朕都可以补偿予你。”
虽然她当初的确应允过要为思云卿报仇雪恨,可是,当对象是她的相父时,她又怎能毫无顾忌?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泓弛真的是当初灭族之祸的始作俑者,她也是定然是会护短护到底的!
所以,她说得很清楚,这是补偿!
她其实并非言而无信之人,她只做自己认定的事,他人能否理解,她从不在乎。
而现在,她更是想起,她的凤君最近一直反复提醒她那所谓的要离开之类的言语——她突然开始有了些微不确定地想法。如若有那么一天,沈知寒真的活过来了,她能不能再言而无信一次,不让眼前这个一直被她称作“赝品”的男子离开?
若说之前对他是鄙弃的厌恶,而现在,她的感觉却已是全然不一样了。
不知,这是否就是喜欢?!
她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除了沈知寒以外的男子,毕竟,相父从小就对她说,一生只可用情一次,否则,必定害人害己……
正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突然,思云卿那冰冷的言语传入耳膜,令她不由暗暗一震——
“你若不下圣旨,那么,我就要你的命!”
身为女帝,石将离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接的威胁,而还不待她有所回应,捧墨终于出声了!
“放肆!”
那神情冷峻的少年自马车上一跃而下,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掼在地上,拔出腰间的短剑直指对方面门,就连警告也毫不掩饰:“思云卿,识相的就马上让路,否则,我要你的命!”
其实,这话倒也不算是信口开河,若论起拳脚技艺,捧墨自小研习武艺,十八般兵器无一不精,思云卿即便再厉害,两者也应是不相伯仲,再加上内力深厚的“傅景玉”——
在石将离眼中,思云卿似乎并没有胜算的契机。
不过,思云卿却是对此不以为意,反倒是七分刻意地呵呵笑:“果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卫……”他笑得甚为狡黠,那言语表面听是称赞,可实际却是带着酸溜溜的尾子,嘲讽意味十足。仿佛是对捧墨的威胁充耳不闻,他转了转眼珠,突然露齿一笑:“陛下,我们来玩一个游戏罢——看看你在别人心中各有什么样的价值,你身边的人谁肯以命易你一命,如何?”
尔后,不等石将离有所回复,他便自顾自地说开了去:“先从与陛下你夫妻恩爱的凤君开始罢——凤君,你可还记得么,你怀中的那个女子,当初曾经斥你为‘废物’,不仅教唆他人用天蚕丝锁了你的琵琶骨,险些废了你的一身内力,后来为防你逃走,还挖了你的膝盖骨,如今更是对你用强,以亵玩你的身体为乐——”
“不用诸多言语了。”听他越说越露骨,越说越有火上加油的嫌疑,沈知寒突然出声,快速打断他的话,紧紧抿起唇、深沉冷冽的眸与紧紧蹙起的眉显出他的不悦,微微停顿了一下,他撇过头去,目光微微一黯,颊边的一缕发拂过靥上,无声地带出了一抹涟漪,随着那冰凉却也宛转的夜风,在那素来平和的俊脸上蔓延开去:“我不愿。”
这样的言语,石将离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可心中那堵得发慌的地方却是微微有些涩然地碜人,如同粗粝的沙子反复摩擦着皮肉最细嫩的地方。
虽然听得这样的言语,可是她仍旧是厚着脸皮霸着他的腿不放。
“凤君倒真是个爽快的江湖儿女,爱憎分明,清清楚楚。”思云卿惟恐天下不乱地继续煽风点火,甚至还赞许地拍拍手,语调怪异得令人悚然:“既然你的凤君不愿意,那么,接下来就是你自以为忠心耿耿的近身侍卫!”
他刻意将“自以为”和“忠心耿耿”这两个词咬得极重,尔后,竟像是一气呵成一般,字字带着咄咄逼人的凌厉,就连那双紫色的瞳眸,也在越来越明晰的晨曦中透出一股妖异和诡谲:“端木捧墨,你身为北夷皇族端木家的嫡长子,只待无子嗣的北夷皇帝升天,便可成为北夷国主,一统北夷各部,如今却因为当初沈重霜的一句戏言,不得不委曲求全,低三下四地做这女帝身边任凭亵玩差遣的仆从,你可是真的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如果说方才针对沈知寒的言语颇有煽风点火的意味,那么,现在的言语无疑就是锋利的钢针,一针一针都精准无比地直刺在捧墨的软肋上,扎得极深极疼。
那一瞬,于捧墨而言,四周的一切在他眼中俱是一分一分的模糊起来,越来越沉,竟似压到了他的胸口一般,又觉得心口上仿佛有无数油星子溅开来,烫得那心一颤一颤地疼。
“不用废话!”静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无奈地阖了阖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涌入胸腔的空气却也犹如利齿,啃噬着心底,令那原本怅然的空洞变得越发苍凉起来。他咬了咬牙,发狠道:“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伤陛下一根汗毛!”尔后,他抬起手臂,将短剑的剑尖直指思云卿的胸口,冲了过去!
“是么?”思云卿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阴霾,唇边绽开了一抹冷笑,那笑很轻很浅,不过两个字的反问却是分量十足,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似乎根本没有把捧墨的攻击之举看在眼中!
就在那短剑的剑尖离思云卿的胸口不过寸许的距离,捧墨却突然双腿一软,倒地不起,即便奋力地以剑拄地,他仍旧是无法站起来。
那一瞬,不只石将离惊呆了,就连沈知寒也蹙起了眉头。
“你!?”他奋力地仰起头,双眼发红,咬牙切齿地瞪着思云卿,自唇缝里一个一个挤出字来,平日敛藏得极好的暴虐之气如今毫不掩饰地迸发,如同狂怒的猛兽,理智仿佛在下一秒便会消失殆尽:“你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你猜呢?”思云卿双手环胸,唇角因他的话语而勾起一抹酸涩讥诮的冷笑,带着点让人读不懂的鄙夷:“我身上携带的不是毒药就是蛊虫,不管是什么,都够你受的。”
尔后,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个瓶子来,意态悠闲地扭开盖子,阴恻恻地笑着,那神情,似乎是打算要把什么有剧毒的东西倾倒在捧墨的身上——
“别——!”石将离一惊,正待要扑上去阻止,却被沈知寒扬起手,一掌劈在后颈处。她没有料到身后的男人会有这样的举动,自然立即便软软地倒下,昏厥过去。
在捧墨极为惊诧的目光中,沈知寒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站立在那晨曦的光芒中。那种脚踏地头顶天的感觉于他而言自然是极为舒爽惬意的,是他少年之时梦寐以求的,而现在,用另一个人的身体来实现,实在有着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周止戈之死未必和宋泓弛有关。”冷漠淡然地面对着思云卿,沈知寒缓缓地开口,眉宇间有一种恣肆且无拘无束的轻慢随着神色流露了出来:“再者,当年的灭族令也未必就一定是宋泓弛授意的。”
“云璟实在好眼力。”出乎意料的是,思云卿竟然仰头,将那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尔后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陶醉模样。原来,那棚子里头盛放的并不是什么剧毒或者蛊虫,而是百花蜜!顿了一顿,他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地浅浅勾着唇角,虽然笑痕清晰分明,神情懒散,可目光却锋利如剑,竟是毫不避讳地承认:“周止戈之死的确与宋泓弛无关,是我下的手,不过,你为何却认定灭族令一事未必与宋泓弛有关?”
“宋泓弛当年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要大费周章地将那远在南蛮的一个小部落灭族?他素来就是个行事谨慎算计的人,又怎会平白落下如此大的一个把柄在傅云昇这个走狗般的江湖人物手中?而今晚的一切,前前后后,俱是死无对证,反倒不像是告密,像是刻意的诬陷!”摇摇头,不过轻描淡写的言语而已,沈知寒脸上的漠然丝毫未变,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高挑的眉峰处扬起来。事到如今,他索性不加掩饰,单刀直入,把话说得直白且不客气:“朝堂之上,若是扳倒了宋泓弛,得益最多的莫过于右相韩歆也。此人长袖善舞,野心勃勃,最为可疑。”
“韩歆也曾是西凉司命堂的文司命。”
这一刻,中毒倒地的捧墨突然站起身来,说出了最为要紧的一句话。本该是残留着些微少年稚气的脸庞,瞳眸一黯,那浅浅勾起的唇角便划出些微冷厉,傲气的眼中溢满少年老成的漠然光芒,全身上下已是不见一丝丝的不妥。
这一瞬,沈知寒了然一笑。
原来,做戏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这就是所谓的三个男人一台戏呀,可惜,小石头只欣赏了前半段,后半段错过了,好可惜!
☆、下套
那一刻,沈知寒突然回忆起了第一次同石将离一起上早朝时,身处御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下头的文武百官,黑白肥瘦各不相同的脸上俱是一派的谦恭,可是谁又辩得清那一张张面具之下的究竟是忠心是黑心,还是祸心?
不仅如此,他也想起了那一日在相王府,宋泓弛教训石将离的一番话,如此惊心动魄,直指人性最阴暗的一面——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谁还会唯你马首是瞻?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谁会在意你喜欢谁,想让谁活过来?!
你若不是大夏女帝,便就什么也不是!
是呵,石将离,她必然也是极清楚这言语背后的告诫,曾经,他字字讽刺她生性多疑,不懂信任,可今日看来,却也明白,她一旦信任了谁,无疑就会背负上极大的风险。
而这风险的背后,很有可能赔上她的性命,甚至是整个大夏帝国的存亡……
她可知道,她身边的人,谁倚仗她的权,谁贪恋她的势,谁时时算计着利用她,谁又愿意为她掏心掏肺!?
其实,方才捧墨倒地佯装遭了思云卿的道时,他便就看出不对劲之处了。毕竟身为医者,不可能这点眼力也没有。她再怎么伶牙俐齿,终究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女子,让她醒着只怕会坏事,所以,他才会干脆一掌打晕她,借机探一探眼前这两人的虚实。
身为沈家人,沈家的家训他自然未忘——
他不能轻易出手,可一旦出手救过的人,便就不能再见死不救。
好罢,当初虽然是为了得回亲爹的遗体,他才勉为其难出手救了她,而现在,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放任她有什么危险。他一个人,要对付眼前的两个高手,胜算不大,不过,他会尽量想办法,一旦觅了机会脱身便将她送去宋泓弛那里,也算是偿还了这些年来欠她和她母亲的情罢。
虽然并非他的要求,可他却实实在在曾经享受过她们给与的有求必应的舒适生活。
若一定要说谢,这便就算谢过她们给与的美丽的欺骗。
听捧墨道出韩歆也曾经的身份,思云卿棱起眉,将“文司命”这个别号细细地咀嚼了好几回,俊美的脸庞上明明带着笑容,可那双深幽的紫眸却透着似笑非笑的诡谲:“据说,西凉司命堂之所以名扬天下,并非因为那神秘莫测行踪不明的武司命,也不是因着堂里几百号身手不凡杀人不见血的死士,而是因为他这个坐镇军师鬼神不言的心计和谋算。”
说起西凉司命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们是西凉王豢养的一群亡命死士,有一文一武两个魁首,只管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号称心狠手辣见血封喉,素来便有传言:“只有阎王牵不走的魂,没有司命堂杀不了的人。”可见其口碑。
只是,谁又能料到,死士组织里的军师,不过摇身一变,就能身着绯色官袍,成为大夏帝国斯文尔雅独领风骚的右丞相呢?
“思云卿,你当初报仇心切,不慎开罪了刀洌,被逼得远走他乡,如今却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大夏,如鱼得水地混迹在内廷,又怎能让人不怀疑你的身份与来历?”见他还在装模作样,捧墨毫不客气地开口,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像天生带着一股不问世事的冷调子,“五年之前就早早地让韩歆也在前为你铺路,而今,你才姗姗来迟地现身,这长线钓大鱼的心思和耐心,谁能比得过你——”顿了一顿,捧墨一字一字地从唇缝里挤出话来,戳穿他的伪装:“西凉司命堂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魁首武司命!”
思云卿拊掌大笑,靥上浮起了赞许之色,可话却是说得半含讥讽:“你既然早就知道这些,却为何说一半留一半,偏偏将最至关重要的部分隐瞒不报,将石将离蒙在鼓里?”顿了一顿,仿佛对峙一般,他笑声未绝,将唇一撇,眸中厉芒乍闪,冷然讥诮地回敬道:“端木捧墨,别说得自己多么光明磊落,你不也是一样心有算计的么?尤其是方才——分明是既想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这言语指的正是捧墨在石将离面前演戏,而待得石将离晕厥才露出真面目的举动。而这样的举动,他其实也很理解,毕竟人各有志,捧墨日后要回归北夷承继国主之位,少不了还要借助大夏的威势,再者,明明是个地位尊贵的世子,却年纪轻轻就被送来做仆从,心里自然不甘,即便是不择手段,也无可厚非。只是,这话却说得委实有些过分粗俗了。
捧墨出身不凡,素来就傲气,如今听得这样的言语,免不了面色一僵。“随你怎么说。”他深吸一口气,本就显出些苍白的脸更是不由自主地呈现出青白的色泽,从牙齿缝里迸出一字一句,浑身如同炙灼一般微微颤抖着:“我知你是想拿她来要挟宋泓弛,自然不会伤她一根汗毛。我今日可以卖人情让你将她带走,不过,你得要替我杀一个人。”
“杀谁?”思云卿好整以暇地挑起眉,凉凉地扫了一眼捧墨,问得颇有些漫不经心。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捧墨脱口便就是一个名讳——
“端木澈之。”
“杀掉唯一有资格与你争夺北夷国主之位的胞弟!?”对于这样的要求,思云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轻轻摇头,那语调似感慨,若喟叹,却没有惊异的成分,似乎眼前的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尔后,他瞥了沈知寒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别样的含义:“难怪有人说,九五之尊,六亲情绝,真是一点不假。”
沈知寒把话听得明明白白,可表面上对这样具有暗示性的眼色却视若无睹,只静静转身望向昏厥的石将离,心中五味杂陈——
沈知寒早前虽然没有离开过墨兰冢,可也曾听说过“司命堂”的相关传闻,而今却是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这个死士组织的有条不紊,以及一文一武两个魁首的配合默契,竟然能在短短数天之内便就一路将石将离给无声无息送至了南蛮、西凉与大夏交界之处,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至于韩歆也,虽然他一直没有现身,沈知寒不敢百分之百确信他真的是那所谓的“文司命”,但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的确也够可怕,毕竟,这世上有耐心用五年的时间亲自布局诱敌深入以达到某项目的的人,城府之深本就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思云卿表面上对他这个所谓的“胞弟”很是“信任”,可一路上却是处处防着他,别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将石将离救走,就连自己也脱身不得。
用思云卿玩笑一般的话来说,石将离其实也差点就让他的文司命倒戈——如果她真的封了韩歆也做凤君,只怕,要让韩歆也从此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大夏凤君的位子较之一个死士组织的魁首,那诱惑非同一般——只可惜,于情事方面,她太过死心,一心只执着于“沈知寒”这个活死人——而事实上,当年的韩歆初来乍到,也的的确确是对石将离一见钟情,倾心不已的。
一个女人便可让两肋插刀的兄弟反目,思云卿半真半假地喟叹不已,也庆幸石将离不曾真的让韩歆也倒戈相向。
如今,韩歆也虽然身为右相,深得石将离的重用,门下网罗了不少官员,在名声言论上头似乎可与宋泓弛平分秋色,可实际上却处处被“即将身为凤君”的谣言所累,手中并没有太多实权,别说调动军队,就连影卫也差遣不了。而石将离因着“沈知寒”一事与相王宋泓弛不合,可对于军政大权,这一君一臣却是推心置腹,合作无间。所以,这五年,韩歆也在大夏朝堂中的鞠躬尽瘁未必真得了石将离的信任。
又或许,石将离一直与宋泓弛在“沈知寒”的事宜上不合,所以,不得不借助一个人表面掩护背地相商,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韩歆也只是恰好做了这样的一个人罢了,在她眼中并无任何独特之处。
所以,认真说起来,韩歆也不过是惨被利用了一场,一无所获之下恼羞成怒罢了。
根据思云卿之前的说法,自从石将离清醒之后,沈知寒便同石将离在一处,装作自己也是被胁持,对一切俱是不知,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做,就可以引得石将离对不见踪影的捧墨起疑心——端木捧墨想要两全其美,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将一切撇得干干净净,也得要看看他思云卿是不是那种听之任之善于成全的厚道人!
至于路家父子,思云卿说他们已是成功被送到了“安全之处”,却不肯透露那地方在何处。但其实,这也未尝不是真的胁迫。至于思云卿和韩歆也想要拿石将离胁迫宋泓弛做什么事,沈知寒一直不曾弄明白,至于为何将他们安顿在三国交界之处——
他们所安顿之处上接有天然屏障之称的“入云山”,此处地势险要,一直是三不管地带,下接六盘水,往南便可直入南蛮,往西便能直达西凉。滞留此处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在等候着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契机!
而石将离清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急切询问:“捧墨没事吧?”对此,沈知寒除了模棱两可地无声摇头,也不知自己该要如何回应。
被挟持的这几日,石将离甚为悠闲,每日吃吃睡睡,不仅感慨西南边陲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竟然还庆幸不用再批折子批得头晕脑胀,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倒真真令人哭笑不得。她这模样,哪里像是被胁持,分明像是无忧无虑地来此避暑,对别的事,更是没有多提半个字!
尔后的某一日,似乎是觉得让沈知寒两全其美也有不妥之处,那思云卿竟然命人备下酒菜,佯装微醺,七分刻意地当着石将离的面,指着沈知寒承认自己与“思云璟”的兄弟身份。
那一刻,石将离的表情还算镇定,可沈知寒却也看出了她眼中无声的讪笑——他之前讥嘲她生性多疑,不懂信任,如今,无疑便就是自打耳光。而且,有了这么一着,只怕就算他以后觅了机会要救她离开,她也不会轻易随他走了。
只是,当天夜里,端木捧墨的到来却是颠覆了沈知寒猜测的一切。
“陛下,属下来救你!”
当端木捧墨无声无息如同鬼魅一般出现时,石将离的表情毫无惊喜可言,淡漠得如同早就知道一切。
她静静地坐着不动,澄澈的眸中浮现出淡淡的一层水光,一副漠然不动的平静,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捧墨,端木澈之死了么?”死一般的寂静中,她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令人心惊胆战的问题。
“死了。”捧墨倒也答得干脆,一点企图掩饰的慌乱也不见。
“如此甚好!”长长叹了一口气,她这才露出了些微的笑容,语调幽幽,说不清是戏谑还是调侃:“如今,你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即便你身在大夏,那北夷的国主之位也是不可能再易主的。”听那语气,似乎还颇有为捧墨庆幸的意思。
捧墨并不搭腔,只是低眉敛目,沉默不语。
“你父王应该不知道这是你的意思罢?”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手指,她黑眸深处闪过一抹光彩,红唇微微往上挑起,蓄着淡淡的笑意:“毕竟,为了国主之位兄弟相残,这委实不是他愿意见到的。却不知,他是否已经欣然接受了朕在密函上的建议,上奏北夷国主,调兵遣将,打算与相父联手出兵攻打西凉?!”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我之前的铺垫是否足够,能够让这个转折看起来极为自然?
当亲们一致认为小石头可怜之时,千万不要忘记,这是一个职业女帝,阴谋和诡计一直是她最拿手的,腹黑也是她必须的。我说过,她未必什么也不知道,装作不知道,或许正是为了下套,施行连环计中计。如果要说她算漏了什么,那么,她唯一算漏的便是——小沈真的活过来了……
本章过渡,下一章,如果小石头不是女帝了,那么,她和小沈之间又会怎样?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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