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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谢悠然话才落音,那边厨房的门忽然打开了,钟君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看到女儿一脸羞恼而宋建辉面目沉静喜怒难辩,就知道这两人谈得并不和谐,眼珠一转又看到女儿手边放了一个红包,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建辉有些尴尬地看了谢悠然一眼。
    谢悠然却不看他,垂着眼一字一字梆梆梆地对着她妈说:“没什么,宋先生工作忙,他请我代为关照宋仁轩,这是要付我工资罢了。”
    宋建辉:……
    钟君闻言不由有些失望,原来还真只是想请女儿代为照顾一下他儿子啊?不过她是什么人?就算是保姆那也有可能跟主人家发生些别的事情的啊,更何他们两个都是男单女独,她女儿虽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是徐娘半老风韵还存的好吧?
    要是谢悠然知道她娘在心里是这么评价她的,估计会更加羞愤欲死。
    好在钟君大人也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来,眼珠子一转,就一巴掌拍到谢悠然头上:“你个死丫头,帮忙带一下人而已,还要收什么钱?你就这么缺钱花啊,缺钱花那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容易和……”谢悠然倏地抬起头,钟君这才发现自己数落女儿数落习惯了竟然差点在外人面前又揭女儿的丑,忙咳了一声,硬生生转过来说,“和自己的工作过不去,就辞掉呢?没得搞得自己现在像个保姆一样。”说着一屁股坐到女儿旁边,将脸转向宋建辉,“宋先生你不要跟她太客气,死丫头现在没事干,一个两个孩子是带,三个孩子还不是带?再说不就是接接送送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给钱?给钱真是太生分了。”
    不由分说,把那红包塞回他手里。
    宋建辉晓得像钟君这样的老太太,讲道理什么的那就是浮云,她们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看谢悠然一眼,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谢悠然却对她妈妈再次感到无语之极,还生分,她跟宋建辉有什么情分可言吗?本来就是很生分的两个人,却偏要让做好事拉到一起,她也不嫌看着难受。
    不愿意听她妈瞎掺合,横竖宋建辉本人也没一点这方面的意思,就由得钟君大人去撞南墙好了,谢悠然想到这,也不管红包不红包的事了,嘴里说:“我去帮爸爸做菜。”站起来就钻厨房去了。
    钟君看女儿这么不上道,不由也有些恼,就跟宋建辉说:“你别介意,我这女儿啊,千般好万般不错,就是面皮太薄,性子太软。但这样的人好啊,最是贤妻良母,还不会给你乱出什么妖蛾子,只要你男人规规矩矩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也有和和乐乐的日子过,最怕的就是男人太作,不作就会死的那种,宋先生你觉得是吧?”
    宋建辉还能认为什么?
    当然是点头表示赞同了。
    钟君很高兴,觉得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看上去还有些冷淡的男人比女儿还上道,便坐那儿跟他哈拉起谢悠然这一辈子的始始末末,等到谢悠然帮着谢岚山把菜做好,饭菜都端上桌的时候,钟君已经把她整个人都出卖得透透的了,几乎是当成个透明人被“呈贡”给了宋建辉。
    他微微抬头,看到谢悠然端了一盘菜走出来,她穿着很舒适的家居服,没有化妆,也没有作任何打扮,头发散漫地挽着,因为做事,有几缕还垂了下来,洋洋垂在她白玉一般的耳畔。
    她眉目浅淡温和,摆上菜后喊他们过去吃饭,然后擦了擦手走到房间,推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声音里有些无奈:“看你们玩的都是什么啊……快出来洗手吃饭了。”
    孩子们一哄而出,走在最前的小姑娘迈着一双小短腿,爱娇地抱着妈妈腿问:“妈妈,今天吃什么菜啊?”
    妈妈垂下头将她抱起,温和地蹭了蹭女儿的小脸蛋,笑着说:“看看你,都弄成什么样了啊?快洗洗吃饭吧。”
    这场景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宋建辉不由心生恍惚,仿佛自己刚刚下班回到家里,饭菜的香味弥散在整个房间,那个女人温柔地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他面,替他脱下衣服嗔怪地说:“看看你,又弄得一身脏,快洗洗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嗯,jq继续?
    ☆、44、
    宋建辉一时觉得自己心里潮得一塌糊涂,不由得眼眶微湿,忙低头垂眼,狠狠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红包。
    那红色如此之红,红得他只觉得刺目。
    钟君招呼着他过去吃饭,他暗暗吸一口气,也就顺势将那红包又放回了兜里。很显然,谢悠然并不喜欢这种表达谢意的方式,那就再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肯收钱,他反倒是松了口气。
    随着钟君起身来到餐厅,他往桌上一看,菜做得很丰盛,鸡鸭鱼肉全都齐了,还有青菜豆腐这样的家常小菜,或者并不精致,但闻着实在很香,满满都是家的味道。
    这时候谢悠然已经带着三个孩子洗手回来了,他们头上五颜六色的假发被摘了下来,脸上乱七八糟的油彩也全洗得干干净净,或者因为难洗,几个孩子脸蛋都被搓得红通通的。
    宛妤被她外公抱去了自己位置旁边,宛婷就在谢悠然身边坐下,就是宋仁轩,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另一边。
    一个长方形的餐桌,谢氏老夫妇独占两端,另一边挤挤挨挨的,只有宋建辉一个是孤家寡人。
    宋建辉又垂下了眼睛,钟君也察觉了,可能是怕这样不好吧,就遥遥用筷子提点了一下谢悠然。
    谢悠然莫名就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戳了戳宋仁轩的胳膊。
    小宋同学转过头抬起眼珠子看了她一眼。
    谢悠然朝他爸爸那儿噜了噜嘴巴,意思是让他坐过去陪他爸爸,谁知道宋仁轩也就翻了下眼皮,不搭理她了。
    谢悠然无奈地朝钟君耸了耸肩,心里却暗暗想,让你耍酷,让你只伤心老婆不顾儿子,现下老婆没了,亲生崽都不要你了。
    就让你成为孤家寡人!
    谢悠然会这样想,也不单单是觉得宋建辉拿钱侮辱了她对宋仁轩的好,主要是做饭的时候她又把宋建辉的话回想了一遍,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宋仁轩小时候能承受了什么心理负担?估计就是有大人不停地在他耳边说,是他害死了他妈妈。
    这真是太残忍太不是东西了。他那会才三岁,能晓得什么?他本来就是个受害者,却在受害之后长期得不到至亲人的安慰,反而被放在油上煎火上烤,不停地有人告诉他其实他是一个凶手,哪怕只是间接的。
    所以男人都是混蛋。
    谢悠然如此下了断语,对宋建辉越加没了什么好感,哪怕他对自己已故去的太太再表现得情深意重又如何?他还有孩子,他生下了他,却没有好好照顾他,就算现在已经悔改之意又如何?连如何笑都不晓得的男人,能给孩子什么样的好的影响?
    谢悠然最大的优点,其实钟君说错了,除了性子软之外她还是一个懂得反省的人,从别人的教训里得出自己的经验。看到宋家父子,她就想她自己不能这样,她要积极而阳光地活着,哪怕生活再苦再难,她一定要给孩子传达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情。
    这样一想,她就越发觉得离婚那会自己自杀是再愚蠢不过的一个举动,这时候想起来,她甚至都不太明白,她那会为什么要那么做,明明也只是一年多前的事情,却仿佛发生在遥远的他世纪,而那件事是另一个女人披着她的皮做下的,她不理解,也看不懂。
    谢悠然微笑着给女儿和宋仁轩挟了他们都爱吃的菜,轻言细语地在他们耳边说:“快些吃,吃多一些。”
    宛婷点头说“谢谢”,反手也给她挟了一筷子,说:“妈妈你也吃。”
    谢悠然眯眯眼说了声:“谢谢女儿,好乖。”脸上满满都是满足的笑容。
    宛妤在一边看到了就不依,也爬到桌子上非要给谢悠然勺一勺子,说:“妈妈吃。”
    其实他们三母女吃饭,平素都是这样的,宛妤总喜欢在这些事上和宛婷争个高下。只钟君今日觉得不太像样,就敲了桌子一记,板着脸说:“爬那儿像什么样子?吃你自己的!”
    孩子们都静了一下,宛妤攥着勺子觉得很委屈,维持着给谢悠然挟菜的姿势要哭不哭地看看严厉的外婆,又看看外公,再看看自己妈妈。
    谢悠然觉得钟君太小题大做,这样实在是打击孩子的好心,但自己老娘的话向来就是圣旨一样,没谁敢明着反驳她,便微微皱了皱眉。
    还没说话,那边宋建辉突然将碗递到宛妤面前,说:“喏,给我吧,叔叔都没人给挟菜。”
    宛妤破啼为笑,欢欢喜喜地将勺子的菜都尽数放到了宋建辉碗里,末了还挑衅似地看了外婆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
    钟君被她瞪得好气又好笑,见宋建辉出面解围又觉得这男人实在是上道啊上道,便眉花眼笑地拿起公筷递到谢悠然手上:“谁说没人给你挟?哪,女儿你就劳驾劳驾,给宋先生也挟一些啊,省得他说我们冷落了客人。”
    做得这么明显,谢悠然真想给自己老娘白眼几连翻!
    这些人里面,宛婷仗着自己年纪小,胆子也大,平素又是最不耐自己这个外婆的,便当即吐了一回槽说:“外婆,妈妈和宋叔叔隔得远,筷子伸那么长,像什么样子嘛。”
    其实她就是看不惯外婆总是动不动训人,倒是没别的意思。但钟君听着这话实在是不入耳,筷子一摆就要说她。谢悠然见实在不是个事,灵机一动在宛婷额上一点,说:“你个鬼灵精,不想妈妈照顾别人就直接说嘛,自私鬼。”
    宛婷不知道是不是明白谢悠然的意思,还是被她玩笑似的“自私鬼”吓到了,皱了皱鼻子没说话。
    很少会在饭桌上发声的谢岚山也打圆场:“好了好了,吃饭,菜都快要冷完了。”又看着宋建辉,“我们一家子都不晓得讲礼的,宋先生你也别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大家隔壁邻居的,不需要那么生分。”
    这话还有些像样子。
    谢悠然暗暗点头。
    宋建辉也笑了笑,说:“谢老客气了。”
    尽管有些小风波,但一餐饭大家还是吃得很欢乐的,主要是菜做的真的很好吃。宋建辉自己不太会做饭,就算想也没时间做,因此这些年家里也从来没有开过火,他和宋仁轩就是靠外面各种饭店吃过来的。这种有些小拌嘴,一家人坐在一起说笑着吃餐饭,已经很久不在他身上发生了。
    饭毕宋建辉还陪着谢岚山下了一回棋,又欣赏了一下他的书法、画作,耗到半下午,才带着宋仁轩回去。
    临走的时候钟君晓得他家里不开火,还硬给他打包了好些做熟的菜,说是热热就行,煮点米饭就着吃,怎么也比在外面干净舒服些。
    宋建辉盛情难却,他也确实不是个喜欢跟人玩虚的人,他喜欢吃这家人做的菜,宋仁轩也喜欢,因此就痛痛快快地接下了。
    谢悠然并没有出来送他们,自打她进厨房做菜以后,她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吃过饭也是回房里做自己的事。钟君去喊了她几次,她出来晃一圈就混到孩子堆里,跟他们玩去了。
    宋建辉一走,钟君就跟到房里骂她:“你是黄花大闺女么,人家要走了也没见你出来送一送?”
    谢悠然说:“妈~~,我在画图,画图的时候最不禁得给人打断了,不信你问我爸。再说了,不就是隔壁邻居来做个客么?至于要那么客套?”
    钟君一巴掌拍到她头上:“隔壁邻居你个头!跟妈说句实话,这个人怎么样?”
    谢悠然点头说:“他儿子很好。”
    钟君又要打她,谢悠然忙躲开,有些羞恼地说:“妈,我已经三十多了。”
    钟君嗤笑:“还好意思说你三十多了,三十多了你不加紧些找,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任你挑的啊?我跟你讲,宋建辉这个男人还不错,虽然话不多,人清冷了些,但我看着也不是个有花花肠子的人,家庭条件长相外在哪一样都是拨尖的,这样的男人,搁外头那是十个女人见了十一个女人都要往上面扑的……”
    谢悠然问她妈:“既然只有十个女人,那还有一个是哪里来的?”
    钟君噎住,蛮横地说:“你管?你只要晓得这男人是个不错的就可以了,现在近水楼台的,你又帮着给他带孩子……说到这里我就想讲你,你傻啊,就这点事你还要收他的钱?能费多大出息?你要真有那么计较,当初和宛南平离婚的时候你怎么不多计较些?那么大的家私,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只要一说起这个事,钟君吧啦吧啦数落个就是没完,谢悠然给她老娘念得脑壳仁生疼生疼,最后只好承认说:“好了,妈,我知道了,这世界上就你看的人最准,我会认真对待的。”见钟君还是怀疑地看着她,立马举着手作立誓状,“我保证。”
    钟君这才勉强放过她,说:“那好吧。跟你说要进展也就是这个寒假里最好,我问过他了,寒假他们学校放假,他最闲,平日就忙了,训练多。现下他又没什么亲戚走,家里就他和孩子在呢,你们不防多亲近亲近,带孩子出去玩玩啊……”
    谢悠然一说玩就打心眼里不愿意:“还玩,宛妤上回出去玩都玩得差点吓死我了。”
    钟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谁要你带她去玩雪?雪是那么好玩的吗?我跟你讲你就不能有些别的追求,比如说看看电影啊,带孩子们去游乐园啊,那么多室内的你不去,你偏要带她们去玩雪!说到这里我还没讲你了,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天天就在家带孩子,这点常识都没有……”
    吧啦吧啦又是恐怖的一长段,谢悠然真心觉得,钟君大人一回来,这过日子就真的压力山大!
    作者有话要说:家长里短文,不要嫌进度慢啊。
    要快起来,也是很快的。
    ☆、45
    虽然钟君逼得厉害,但当事人不配合她也没办法。
    她要谢悠然出去,好,谢悠然就自己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了,要不就是一大早躲出去书店看书,两孩子扔给他们老两口,一整天都不回来。
    阳奉阴违这种事,她做得比以前更加纯熟了。
    再说宋建辉给她的情报也不准,他学校那边是放假了,但他却带着儿子走亲戚去了,而且一去不到过年估计还回不来。
    钟君给宋建辉打电话的时候,谢悠然只觉得自己这个老娘真是令她叹为观止,人家就来家里吃过那么一餐饭,看看她都弄到了些什么:婚史、婚龄、家庭成员、收入情况,还有电话号码。
    查户口的民警都未必有她这本事!
    好在她早和宋建辉讲开了,人家也理解,不然的话这样下去,她想她这辈子都不要面对那个男人了,还有宋仁轩。
    看着宋家两父子就是完全没有走出丧妻丧母的阴影,要接受别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
    宋仁轩瞧着人小鬼大的,话也不多说一句,但什么都门儿清,钟君做得这样明显,估计他肯定清楚自家老娘打的是什么盘算,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鄙夷她呢。
    被个才八岁多自己还挺喜欢的孩子鄙夷嫌弃,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谢悠然就觉得自己很想死。
    她想要是以后钟君还这样,她就只有和宋家父子两个彻底划清界线了。
    寒假虽然很冷,但日子过起来还是很快的,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那天,谢家的习惯是很早就把年饭吃了,然后一家人一起磕磕瓜子看看电视聊聊天顺便做些正月里拜年的准备工作。谢悠然正在厨房里收拾的时候接到叶唯安的电话,她在那边很不好意思地跟她喊救命:“姐姐,你来救救我吧,可怜我们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外面饭店全关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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