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玲拎起自己的包就跟上,孙韶站在原地摆出一副目送的样子,肖统和罗美玲齐刷刷地回头半眯着眼看他:“你傻站着干什么?跟上啊!”
“……”孙韶怔了一下,“这不是你们的事情吗?为什么我也去?”
“……”两人一起仰天,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孙韶能做的最大的帮助应该就是提供歌曲,然后给他们打打鸡血,赌这一把了,但是,本能地,他们就是觉得,孙韶应该还有更大的作用,或者说,更大的潜能有待挖掘。
也许是他们身处局内,很需要一个清醒的局外人时刻督促提醒他们;也许,只是为了安心。总之,最后,两人一左一右驾着孙韶给卷走了。
“哎哎,我自己走成吗?我不需要保镖……行了行了,怕了你们,我打个电话行招呼一下行吗?”
两人放开他,但目光一致牢牢锁住他,孙韶无语地掏出手机拨通易辉的号码,通了之后便道:“我今晚可能很晚才回家……嗯,我看情况啊,到时候自己回家,你先睡……好,赶得上,明早给你做早饭,下鸡蛋面吃。”
电话一挂,罗美玲就挑眉,也许是出于天生的女性直觉,她道:“你对象?”
孙韶迟疑了一下,点头。
罗美玲诧异地睁大了眼,“还真是?”
这下连肖统都诧异了,刚刚听孙韶接电话那语气,乍一听,像是在和家人交代,但是后面带着点哄人的话语,又不像那么回事了。可是说是女朋友,这也太早了吧?
听对话内容,两人都已经住到了一起,可是,孙韶这不才大二呢吗?就已经把人家小姑娘拐同居了?不会是个未成年少女吧?
是现在少年人心里太强大还是他们已经落伍了?两人面面相觑。
孙韶一瞥两人神情就知道他们想差了,他摸了摸下巴,半遮半掩地透了点信息给两人,“不是未成年,人家比我大。”
嚯!两人抽气,感情是被富婆包养?
孙韶无语以对,摸了摸鼻子对两人摆手,“还走不走了?不走正好,我回家了啊!”
“别!”两人连忙拉住他,夹带着孙韶就拦了辆车,一路顺畅地就走远了,等这三人上车走了,店门口才重新走出来一个人,他手里还握着电话,看着远去的车无奈的笑笑,“还以为今晚不用独守空闺了呢……”
当晚,孙韶硬生生被肖统和罗美玲拉着熬了通宵,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肖统在和罗美玲商量或研讨各种细节,从录制歌曲到后期宣传制作,个中种种,肖统和罗美玲全部花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在做。即使是赌,也不能赌得毫无把握不是?
孙韶也就承担了个给两人端茶递水的活儿,时不时在两人讨论到某些方面产生巨大分歧,或者互相都不能说服对方时,他才插嘴说两句。
通常,他一说完,两人都夸张地对他露出茅塞顿开,千恩万谢,他没被白拖来的神情,让孙韶无语了一轮又一轮,临近天亮时,企划的草稿才大概定型,剩下的就是肖统自己的事情了。
三人最后一起踏出肖统的狗窝,孙韶和罗美玲都打着哈欠说要回家睡回笼觉,肖统则到公司去报道,顺便先往上头递个声音,说改企划的事情。
三人一起走到楼下,拦到的第一辆车,直接被肖统给占了,两人无奈地对视,摊手表示只能认了,然后接着等车。
“小勺……”罗美玲一边扫着路口,一边迟疑地开口。
“嗯?”
“那首歌……”罗美玲犹犹豫豫,眼神很闪烁,“你怎么知道我每次去看得是她不是他?”
无论是曲还是词,其实指向都很模糊,局外人会看到爱情,但身在其中的人却能一眼看出藏在背后的人和其他。
孙韶托着下巴想了想,“因为那天那个男的其实很早就走了,但是你还坐在那里给我说故事。而且,有人告诉我,要给你买醡浆草。”
罗美玲眼圈一下红了,她眨眨眼,然后低头掩饰了一下情绪,再抬头的时候,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是吗?她还说什么了?”
孙韶摇摇头,“没有,因为我没买醡浆草,她就很失望。”
“哦……”罗美玲轻声应道,“她……从前就这样的。”
从前就这样?就哪样?罗美玲没再说,孙韶也不问。
爱情会刻骨铭心,尤其发生在年少轻狂的时候,但是刻骨铭心的东西哪经得住常常回望,越是刻得深,越是想深藏,怎么能忍心一再去找那时受的伤?
所以,孙韶从不认为罗美玲一日日地守望,是在守望自己的爱情,她早已为自己的这份爱情付出太多,她所承受的曾经都是她今日在为那份感情买单。
但是有一样东西,却是罗美玲从来没有去弥补的。
血脉其实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即使你不承认,它也会永远在你的骨髓和身体各处徜徉,而且,这两姐妹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就连他家男人,一个只在十一岁前给他肩膀依靠的哥哥,他都能永远放在心底,更何况,这对姐妹,几乎相伴着走过了人一生最初最美的二十年。
罗美玲收拾了一下心情,按了按包,像是确认孙韶的那首歌还在自己的背包里,她眼珠子又转了转,再次看向孙韶。
“不是姐八卦哈,姐就想问问你,你跟你对象……是你自愿的吗?不是为了其他什么吧?”罗美玲眼神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这个嘴,但看得出其中暗含关心。
孙韶怔了一下,便看懂了她的意思,“嗨!你们还真当是富婆包养啊?真要包养,我干嘛还这么拼死做事啊?”
罗美玲松了一口气,但眼中担忧却更甚,“小勺,你虽然看着不大,但姐跟你处这么段时间,我知道,其实你心里大部分事情都是有本帐的。别的,姐也不多说,你就记得姐的故事,将里面的教训当成教训。有时候,爱这东西吧,时间地点和人,一个错了,都是不行的。”
孙韶闻言,心中划过暖意,他笑着点头,“罗姐的话我记住了。”
罗美玲看孙韶的神色,顿时有些有气无力,这孩子,根本没往心里放,罗美玲正不放心地想再唠叨几句,孙韶突然对外一招手,拦了辆车,把罗美玲送上去,“来,女士优先,罗姐你放心,你的话,我真的都记在心上呢……”
“可是……”罗美玲扒着车窗还要说什么时,孙韶便连连笑着摇头。
“有机会会告诉你更多,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太讶异,现在,你的最大的任务,就是,回去好好休息,然后练歌!”
第四十四章
演艺圈里,艺人出道的方式其实千奇百怪无所不有,参加个演出,出个通告,拍个广告,拍个杂志,或者参演部什么电影电视剧的。
甚至借着已经成名的大腕儿的势头,正规点,就是借个式,和他们合作个两三次,借着师弟师妹的名字博个镜头,偏锋一点的,就炒个绯闻,闹个花边的,种种方式,应有尽有,就看你的发展潜力在哪里,经纪人的定位又是怎么规划的了。
当然,同样的,用这些方式出道的,大半也没有抱着一炮就响的心思,都是走着积累人气,混个眼熟,同时,保证经济效益便可以了,红什么的,也是要时机要人和要机缘的不是?
肖统最开始的筹划其实也是如此,他看重罗美玲的,以及对罗美玲长久艺人道路的规划,基本就是罗美玲唱歌的水准了。
所以,他积极帮着罗美玲筹备第一张专辑,甚至已经打定注意,要将其中他们请到的,在业界也小有分量的那位音乐人的歌弄成男女合唱,到时候,死皮赖脸也要从公司里借一个腕儿给帮衬一把。
先期,肖统所想所规划,也和常人想得无二致,从没有想过一炮而红的事,只一步一脚印地帮罗美玲积累人气。
只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两人的满盘筹划被小人一盆祸水给淹个灌顶。
两人颓丧啊,想辙啊,最终拖了孙韶下水,说不清为什么,两人被孙韶一通鸡血一打,顿时就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抱着脑袋,准备撞一把南墙,撞破了头,他们认了,但是,但凡没有撞破头,那么倒地的一定就得是南墙。
于是,罗美玲每日除了继续心无旁骛地跟进肖统给自己安排的各种培训课程外,就是抱着孙韶给她的谱子不断地练歌,常常都是一休息就闭着眼哼旋律找感觉,丝毫不放松定点的时间。
与此同时,肖统则抱着修改过的企划,天天跟在上层的屁股后面谈条件,企划一改再改,条件也越谈越紧绷。但肖统眼睛里的利光却越来越胜。
世上常有一种正能量的话告诉世人,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但对肖统来说,“忍得了辱,做得了狗,装得了孙子,才有人上人的机会”这句满是报社内涵的负能量话语才更适合他。
这个圈子里,像肖统和罗美玲这么死心眼,到了这个阶段,不想着换条路,做两个通告,抱一下公司里大腕儿的腿,甚至出去潜规则的个几次,反而越发一门心思就是想靠实力,靠唱首歌就博到个大彩,或者在大众心中留下点深刻的影子的,确实没几个。
早先,两人被一群人在背后阴了一把后,看笑话的其实除了得利的那几个,公司里的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从自己不多的同情心里掬一把出来,撒点同情泪的。
但是当众人看到肖统这副没出息的“执念”模样后,统统在心里把同情泪,换成了看傻逼笑话的闲情逸致。
听说,肖统招进来前也做是做过这行的,该不会档案是作假的吧?被他缠了一周的上层也终于有些头疼,都明示暗示了多少回了,最近有个湘江的宁晓宏混得还挺有声有色,听说和肖统手里现在签得这个罗美玲是同一个同一个方式出来的,双方经纪人联络联络,大家找个共赢的点,既有利于罗美玲出道,也有利于宁晓宏的名声,完全是可以的。
最不济,你去把公司里现在几尊休假期的大神,或者大神的经纪人给说动了,抱个大腿,露个脸,叫上句师兄师姐,也能沾沾光。
这艺人艺人,只有先推到台前,让人知道,才有机会展示才艺嘛。
可是,这肖统就跟吃了秤砣的乌龟似的,一颗心硬撑到底,企划都被打回去多少次了,亏得他还有毅力一改再改。
最后,上层只能恼火地妥协,砍掉企划里一半的预算让他去做那首单曲,要不是看在肖统确实有点他们欣赏的东西,也许就直接将企划给撕成两半,希特勒式地直接指定两人先抱谁的大腿去了。
砍掉一半预算,也是为难肖统,让他知难而退,自己妥协的意思。
有想法的员工是难得的,公司也自然是要珍惜的。但是你有想法的同时,你还得跟领导站在同一个频率上才行,不在?不在,那就想办法给你掰过来,掰过来后,不就是好人才了吗?
肖统最后拿着通过了,但只有原先一半预算的企划再次把孙韶和罗美玲给找来了,这一次,孙韶多了个心眼,在电话里就先把事情给问清楚了。
肖统问题一说完,孙韶就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我说,祖宗诶,你为什么觉得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你是准备叫包养我的富婆掏钱给你们录歌吗?”
肖统带着点蛮横和无赖地道:“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你给我想个辙儿。这一半的资金,要么就单录歌曲,要么就做个后期宣传,要么就统统粗制滥造一番,这样倒是能将整个企划给做下来。”
孙韶:“粗制滥造?你敢这样就去赌?”
肖统:“我不敢,所以不是请你这尊大神给帮忙吗?我看过了,单曲要做到最好,除了歌手,乐手,录制,后期制作,甚至mv,宣传一个都不能少。方案我其实都有,但是这个资金,直接让我方案里原定的人马大打折扣。你好歹又唱歌又写歌的,而且,你吉他谈得甩我们公司好些专业人员也有几条街,在这方面,你地头肯定比我广,你给我找找,找那些价不高,但水准高的乐手,其他的……我再想办法。”
孙韶听着,心里一动,当下就想到了五感,他迟疑地问:“多长时间?”
“当然是越快越好。”肖统道。
孙韶握着手机看了看天花板,越快越好,他也想快,但是,现在的五感想要达到专业水准,还是要再练,最好能集中个时间,能集训一下,练到吐为止。
等到演奏成为本能,不说心能不能跟上,起码水准能上几个层次。心则就需要慢慢在音乐在俗世在生活里磨了。
这是孙韶集合了两辈子的经验之谈,众人都当他只学了一年业余吉他,就因为音乐天赋变天才了,吉他演奏都已经到了能甩一些专业人员几条街的水准了,其实还是他上辈子练到吐,磨练了一身技能。
但空有技能,你只能称得上是机器,心境能跟上,这才是高手。他这心境,历经这么多,才马马虎虎说跟上罢了。就是这样,也只能说称得上高手,却远远不到天才的地步。
而五感……孙韶觉得有些头疼,这其实是难得的好机会,既能锻炼,又能先一步给大家合作机会,最重要的是,也许能积累资本。
可是,肖统要得太紧,孙韶又不想肥水留到外人田,顿时,他觉得有些头疼。
正烦恼着,忽然,孙韶身旁正趴在桌子上睡着的胖子,扯着嗓子吼了一声,“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当你还小学生呢,专干无聊事儿啊,拿鸡毛扫人脸很得劲啊?”
他前面被吼的姑娘顿时涨红了脸,“……那是我头发……”
孙韶一怔,看着这一幕,前排的姑娘绑了个马尾,她刚刚仰着脖子在扭,头发都扫到了胖子脸上,把胖子给惹怒了。
但孙韶关注的点,确实胖子的话,前排的小姑娘显然不是小学生,但是他可是从八年前回来的孙韶,也许是近来日子顺遂了很多,也离他当初的路越来越远,以至于孙韶都没想起这茬。
孙韶脑子里突然窜进了好几个人的人名,他顿时坐直了身体,看了看自己周围嘈杂的环境,这是刚刚下课,教室里都是走来走去的人,他捂着电话,踢了踢旁边还在瞪着眼和前排姑娘“深情”凝视的胖子,示意自己要出去。
“肖统,我给你介绍两个牛逼的导演和编剧,咱们先拍mv,然后再录歌怎么样?你给我一个月时间,我给你找一个专业水准级别的乐团给罗姐配乐。”孙韶在话筒里低声道。
肖统那边隔了一会,像是无语的样子,然后才道:“牛逼的导演和编剧谁找不到啊,问题是你没钱没权没关系,你请得动人家吗?”
孙韶便道:“我这个和别人不一样,这导演和编剧是牛逼,但是,人不出名,不但价位不高,也许过了这茬儿,以后人家还会把你当成慧眼识英雄的伯乐呢。”
肖统将信将疑,“你到底要给我找谁?你说个名字,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孙韶道:“编剧你肯定不认识,但是导演也许你听过,刘勤,熟不?”
“刘勤?”肖统重复了一遍,“是挺熟,我想想啊……我去!你甩我玩呢是吧,他不是前两年拍什么“生与乐”主题的那个平面艺术照片的摄影师吗?你让一拍照片的给我来拍mv?”
孙韶腹诽,人家确实是拍平面艺术照片的,但是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学导演出身的,只是因为毕业前夕,他发现自己做模特的女友劈腿了,劈腿对象就是跟她经常合作,给她拍照的那个摄影师。
人家艺术家嘛,脑回路总是与常人不同,女友劈腿这种事,在多半男人看来都是一件绿云罩顶怒不可谒的事,但是人家硬是将这解读成:他比你更能表现美的存在,一瞬间能凝聚住刹那生命,所以我选择了他。
所以刘勤在毕业前夕,扔掉了自己学了四年,并一直被导师看好的专业,捧起了相机,玩起了拍摄,不过拍来拍去,一直都是拍得静物,从不抓拍动态的东西,尤其是人,就是你说愿意摆个造型僵硬二十分钟给他找角度拍,人都不乐意拍。
因为他的这个怪癖,同时也因为他照片寓意里那种张扬的,来自自然界种种静物与景物的内在生命张力。三五年下来,刘勤在摄影界倒也小有名气起来,渐渐地,众人也几乎都不记得刘勤其实是学导演出身的了。
孙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曾经接触过刘勤,也看到过他的访谈,而当时,刘勤可并不是一个摄影师,而是一个以拍微电影、广告和各种剧情类mv出名的大导演。
但这一切,都要等到刘勤开始拍摄自己的第一组人物时开始,他才会重新拾起导演的身份,也是那时,孙韶透过刘勤这个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赋和运数。
一个真正有天赋的人,是不管他离开多久,那些天赋都不会消失,只是暂时被隐藏,而当他真的需要用的时候,这些天赋就会豁然迸发出来,成就一代人物。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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