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内监直起了身,满脸愁色:“圣上未时便将今日授课的张学士遣了回去,之后也不许人进去伺候,就留了小路子在内。等得有烟从省思室里冒出来,小人们冲进去,整张桌子连书带木头都快烧了个干净,火已不小,圣上还骂着小路子不许他喊叫。”顿了顿,公公又俯下了身,声音里满是无奈:“是小人们疏忽,主子恕罪。”
也就是说,堂堂一国之君在乾政殿玩火玩到走了水,烧了历代皇帝的寝殿?!听了这话静娴已经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停来了几个深呼吸才冷静了下来,又冷声问了一句:“圣上如今在何处?”
“受了惊,去了方太后那边。”
静娴一声冷哼,站了起来,绿柳已识趣的上前带着几个宫女为她整好了衣角,备了轿撵,片刻后,一行人便先按着静娴的吩咐向乾政殿行去。
静娴到时,从外看来乾政殿确实没了明显的火苗,但依然还有零星的红光在一堆焦黑的木炭里闪烁着,不至于整个乾政殿都烧得干净,但起码有近三成已成了垮塌的废墟,而即便没烧着的,也有不少朱红的木柱门板被熏得发焦黄泛黑。
静娴大致问了问情形,知道了这次还算幸运,没人困在里边后,接着也面无表情的揉了揉额角,交待了福全处理后事,便又面色阴沉的行向了与她寿康宫遥遥相对的方太后住处——寿福宫。
与静娴相比,几乎算是第一批进宫,一直跟了赵尚衍十几年,如今已年近四旬的方太后显然要更显老态一些,外表看起来也静娴更像是太后。
静娴到了寿福宫时,方太后正满含爱抚的看着在塌上用着点心的赵泽骏,没有丝毫要教训的意思,而受了“惊”的圣上,此刻看来除了有些被点心噎着了,看起来也完全没有旁的问题。
“圣上!”在旁站了一会,看赵泽骏却似是完全不打算理会她,静娴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
虽然脑子不甚灵光,但赵泽骏从小却也很明白的知道了,面前这位东宫太后并不怎么喜欢他,不仅看见他从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重要的还会派人在他身边阻止他做想做的事,偏偏还最不怕他。而实际上,静娴和陈大学士一向是赵泽骏最讨厌,却也最没办法的两个人。
因此这时听见静娴的声音后,赵泽骏便当即放下了手里吃了一半的点心,起身站到了方太后身旁。
方太后当即很是心疼将赵泽骏已经十分壮硕的身形抱在了自己怀里,对着静娴语带埋怨:“出了这样的大事,圣上吓得不轻,妹妹这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是做什么?”
静娴上前坐了下来,看一眼丝毫未觉不安的赵泽骏,对着方太后说道:“姐姐也知是大事!堂堂圣上只为一时心趣,纵火烧了乾政殿!这简直是笑话,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待”
方太后缓了面色:“虽是一国之主,可圣上到底还不到七岁,也不能太过苛责。”
“火烧乾政殿,几番训斥仗责授业之师,不过几年,因伤因残,已换了十几个御前宫女太监!更莫提寻常宫人。”静娴说着一声冷笑:“这般作为,可不像一六岁孩童能干出来的!”
方太后面色一滞,像是无话可说,干脆转了头去利落问道:“你待如何?”
静娴看向赵泽骏:“还请圣上先移驾英灵殿,静己守身,反思己过。”
“什么?”这话找泽骏还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方太后自然明白,闻言猛地站起,厉声喝道:“你敢!”
静娴听而不闻,接着低头看向赵泽骏:“若是英灵殿还不行,圣上便可移驾皇陵太庙,想必我大赵祖先有灵,定能感化圣上。”
这时经过方太后的讲解,赵泽骏也明白了静娴这是想把他关起来,当即很是愤慨的站了出来,抬头锐声喝着:“朕是皇帝,你们都要听朕的!太后也不行!”
静娴不为所动的摆摆手,门外便有四五个身形健壮的内侍闪了进来,告了罪后,便表面恭敬,实则不容拒绝的抱着还在不停叫嚷的赵泽骏出了房门,塞到了御撵里。
看着赵泽骏一行人出了门,静娴对满面不敢置信的方太后点头示意,便也转身往外行去。
出了门,绿柳跟着静娴的步子轻声问道:“主子打算怎么处理乾政殿之事?若还是归咎到宫人失察上,可要将我们的心腹保下?”
静娴闻言沉默了一阵,的确,这失火一事,不管私下消息传的如何,明面上总也不能说出来就是圣上纵火所致,那就真成了笑话。可这么一来,若还是按照惯例,让宫人背了这黑锅,已这次的疏忽,牵连的就未免太广了些。
“不,若是以往,这还算是趁机大肆清茶、排除异己的好时机,可如今在乾政殿当差的大半都算是我们的人,若还这般作为,未免太寒了众人之心。”静娴脚步不停,看向了停在宫前的御撵:“便说是天降异火吧,让圣上下罪已召,年节再大肆祭天祈福,茹素半年以示诚意。便是我们乐见其成,也该让圣上吃点亏了。”
绿柳闻言便也很是乐意的点头答应了一声,毕竟物伤其类,就算不会涉及到她,眼见着这么多年因赵泽骏莫名其妙的脾气作为连累,伤得伤,罚得罚的众多宫人,绿柳也不会对圣上有什么好感。
就这般静娴带着一行人,刚把赵泽骏送进英灵殿时,便有内监找到她,带来了另一个算是不错的消息。
从入冬起便缠绵病塌的陈大学士,就在不久前刚刚去了。
☆、八十九章
对静娴来说,陈大学士逝世算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说,其实静娴内心早对此期盼已久。
甚至不止静娴,经过秋日里陈大人提出的变革一事,朝中被侵犯了自身利益的许多豪门世家们,也因此对原先把持朝政的陈大人再无好感,虽然表面上都对这位历经三朝元老的离世满面的悲怆叹息,在葬礼大肆送礼祭拜,可内心真正是怎么想,就已是心照不宣。
但不管怎么说,实情是随着陈大学士的离世,以及他离世带来的,直系的儿孙们都丁忧扶柩回乡的直接后果,整个盛京,陈大学士存在的痕迹是越来越淡了下去,而且看来再不会重新提起。
相反静娴,和预料中一样因为秋日在中斡旋的缘故,倒是瞬间很得了朝中权贵一派们的好感,但显然,这些支持与好感让静娴更好的涉及朝政好算很有用,但并不能多到他们抛弃心中千百年形成的观念,拥护静娴以女子之身称帝。
倒是卫清河送上的,以往被贺成季收买的官员名册,静娴看过后竟找到几十位身居要职,但合德之变后却并未被陈大人清查掉的人名。这几十人中,少数几个是确实实在在的牵连进谋反之事,却并未发现的,不过更多的,则都是打着在后观望,两不得罪的主意,或多或少的接受了贺国公的善意,同时也隐蔽的回馈了回去的官员,要说牵制也有些,但静娴若要以此威胁,分量就显然不怎么够。
即便如此,这份名册给静娴的帮助也已不算小,旁的不说,就那几个证据确凿是贺国公一党却并未牵连治罪的,有这样一旦揭发立即株连九族的罪名在手里,这些官员本身甚至他们的身后家族就皆可为静娴所用。
更莫提,年后就要首次开始的春闱,又会比往年多出近一倍深有才学,又毫无牵扯的干净贡生。
但静娴还没来得及做这些事时,却是又接到了从前线送回的战报——西北告急!
静娴先前隐约的奇怪不安成了真,本已是节节败退的西哲一族,近几日忽的勇猛了起来,黄将军似有不敌之势。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一状况,黄将军也弄明白了大致原因,西哲这一任野心勃勃、英明雄武的族长不止有大志向,还有一副很是“精壮”的身体,体现之一便是他生了整整十个儿子,女儿更已几乎记不清。
但儿子多了,并不仅仅意味着多子多福,当西哲族长接近不惑之年,正在大展雄风率兵攻打下原时,他素来满意,已经成人的继承人大儿子却是等不及父亲归天,自己在大后方活动的很是频繁,似乎打定主意要趁着这机会让暂离王座的父亲永远无家可归。
不过按现在看来,最终意气勃勃的幼狼没能战胜老而弥坚的父亲,族长带着几百亲信秘密从下原撤回,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半月内就彻底粉粹了这阴谋,将他的长子祭了天狼神,干脆利落的立威之后又一鼓作气带了上万蛮兵回攻,不仅完全夺回了先前的劣势,从战报来看,似乎连下原城都已岌岌可危!
虽说是西哲族长蓄意隐瞒,但直到现在才知道了事情实情,只从这点也能看出因为大赵先前对哲哲的毫不在意,消息闭塞到了怎样的程度。相较之下,对大赵觊觎已久,毫不放过的西哲能这般一朝势大、厚积薄发,便也不是没有缘故了。
但无论如何,静娴此时要面对的,却是急需再调不少的士兵钱财粮草往西北去,否则下原失守说不得就会真的发生。
因为私下已算众人皆知的原因,圣上为表诚意,还依然住在英灵殿对着祖先祈福思过,所以众人也就未在空着的御座下议事,而是径直去了静娴的寿康宫。
何大人坐在案下,抬头看着静娴面带忧虑:“臣虽未在兵部谋职,不甚清楚,但方从户部调离,却知道若再增兵恐,户部怕是就该到您这叫穷了。”
静娴冷哼一声,语气讽刺:“除了七年前先帝在时的那场雪灾,我大赵这么久一无天灾,二无人祸,算是国泰民安,可如今外敌犯境,国库却连军饷都拨不出!还真是得力的很!”
“您也知是怎么回事……”何大人拱拱手,苦笑着说得坦然:“说句实话,若不是贺氏倒了,已让他们收敛许多,莫说增兵,我大赵怕是连黄将军带的这十几万都派不出去。”
听着这话,从城外赶来的卫清河也在一旁摇了摇头:“照此看来,便是名义上不缺,凭他们吃空饷的胆子,各军府里也不一定能再派出兵来,就算太后下旨逼他们勉强凑出来了,也只会是四处新征补上来的缺口,这些人便是送上了前线,也是白白送了性命,无济于事。”
“这般手段,也难怪贺氏当初凭一家之力,就有钱满朝的收买官员,豢养私兵,甚至事败后从国公府上搜出的东西都能值得朝廷几年税赋了!”静娴叹息一声,抬手揉着额角,心里却在暗自发愁,连陈大学士的变革都能让他们反对到那般地步,自己又要如何能让他们把已经吃进嘴里的吐出来?
卫清河像是明白静娴在想什么,嘴角带笑的看着她开了口:“清查强逼不是好法子,更何况您如今也不过是代帝听政的太后,与他们玉石俱焚是可清了朝政,却只会折了自己,便宜了后来人,就如同您当初对陈大学士做的一般!”
何大人眉目一挑,偷觑了一眼说出这般大胆言行的卫清河,但因为他还不怎么能摸得清这个出身戏子,挂着乐师之名,现在却做着谋士活的人和静娴到底是什么关系,倒也识趣的没有说什么,只是老实坐着,一言不发。
闻言静娴垂了眸,语气冷淡:“我已知道清乐师聪慧的很,倒不必劳您时时多言炫耀一番。”
“小人惶恐。”卫清河闻言站起躬了躬身,虽然口里这么请着罪,但面上依然带着有些无谓的笑,显然并不当真。
静娴也并不在意,放下茶盏又正色看向了案下几人,沉声问道:“各位大人可有良策?”
几人皆沉默不言,过了片刻,何大人斟酌的慢慢开了口,很是谨慎:“虽说自卫贺两氏败落后,盛京剩下的权贵早已不比从前,不过到底传承百年、就是表面再不起眼,私下也是相互盘根错节,若是大肆清查,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不是明智之举,或许……”
顿了顿,何大人语气有些犹豫:“或许,可在中选其一二,则咎处之……”
说到这,何大人却是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但话已说到了这地步,在场的也都听得出来,这意思是说大肆清查自然不行,但可是挑那么一两家人缘不那么好,牵扯不那么大的,找个由头灭掉,便可以像当初从国公府查抄了出百万白银那般,解了现在的燃眉之急。
听到这说法,静娴沉默了下来,半晌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叹息一般:“这倒也算是个办法……”
何大人低头不语,卫清河嘴角的笑意却挑的更深,沉静了片刻,静娴抬头却是遣了其余人出去,只留下了卫清河。
静娴看着他:“看你的样子,似是还有他法?”
卫清河面色一正,态度很是认真:“太后,您既已想出来了,又何必定要让小人说出来?盛京权贵之所以要贪,就是因为江山不是他们的,但贪下来的钱确是自己的,但等他们真明白了不吐出点便会一丝不剩,任谁也不会因小失大的。更何况,小人先前也说了,您此时不过是代帝听政的太后,这江山百姓这会可也不是您的!您又何必这般在意?”
静娴不语,卫清河却又笑了起来:“还是您于心不忍?一定要属下拼命劝谏,您再勉强为之,心内就觉得名正言顺了?”
“够了。”听到这,静娴出声打断了他,面色阴沉。
卫清河却并未住口,只是慢悠悠的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太后既将我放进了城南家庙,便是对在下没什么防范了,既然如此,在下这话却是不得不说。您欲成如此大事,便不可有妇人之仁,否则,终了此生,您也只能是一太后、或者太皇太后,却终上不得那最后一步了!”
说罢,见静娴没什么反应,卫清河又压低了声音,态度认真:“时势造英才,若想做什么,略来些动乱,可比一片太平要容易的多。”闻言静娴依然一语不发,却摆手示意,让卫清河也退了出去。
也是,当初若没有想方设法暗害赵尚衍,合德之变后有他的主持朝政怕是早已肃清不少,既已做了初一,又何必遮遮掩掩,误了十五呢。静娴面色深沉,在殿内沉思良久,小半个时辰后,才似终于决定一般,带了自嘲的笑,起身离去。
次日,百官早朝商议西北之事,可惜户部兵部皆言无力再派更多援兵。无计可施,静娴下旨自此削减皇宫内度,多方筹集,最终也只是派了近万以助西北。同时送去的,还有静娴私下送去黄将军与清桦手里的亲书。
一月后,西哲势不可挡,接连破下原、函辙两城,由西北一路长驱直取。
举国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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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这事情静娴自然早有准备,事实上她给黄将军送去的信就是为此,既然真的势不可违,那么还不如在将兵力耗尽前尽可能的保存些力量,顺势往后退退,等得后方援兵送来时再一鼓作气的反击。
但西哲连破下原、函辙两城,如今已到了羌门关,几乎要直逼中原的消息给盛京带来的震动,却远比想象中厉害的多。
百年的安逸日子,连久疏于战的将士都已要忘了战争的样子,更莫提在盛京中安逸享乐的世家豪门。一瞬间几乎都被西哲这势如破竹,似乎要攻进中原內腹的气势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和静娴与卫清河料想的差不多,瞬间惊慌过后,大多人的反应是开始暗自责怪静娴不该下令抗蛮,甚至不少官员都想试图再次与哲哲议和,宁愿用钱来买平安。
但此刻优势占尽的哲哲显然就不只是最初时的胃口,当初提出来,本就不少的银绢钱粮这时更是几乎翻了两倍,且态度越发强硬,看来完全没有缓和的可能。但这么一来,接下来面对的问题就和要派援兵时的一样了——国库没有钱。
更何况盛京众人也不是傻子,都到了这时候,即便真的能拿出那么多钱了,与其再送给西哲养虎为患,倒不如真的以此征兵反击,干脆以绝后患,说不得还能从落败的西哲手里再讨些本回来。
因此接下来静娴为增援兵,做的兵户两部、甚至更大范围的清查便预料之中的顺畅了许多,盛京权贵们或补或避,或弃卒保车、甚至祸水东引暗自倾轧……都总算是在这事真正动手前做好了准备,加上静娴算是适可而止,除了几家因私仇,被人借着这时机推了一把一蹶不振之外。对盛京大多数权贵来说,这一番大肆的清查虽算是伤了他们些元气,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只觉时运不济,暗自倒霉,默默拿出家底来吃了这亏。
但对静娴来说,这事不仅能让她不知不觉间在在朝堂上的占据更多的地位,更重要的却是令盛京豪门受了挫,同时因着这事,连许多家族间私下的牵扯关系都会削弱许多。
这般一番折腾,直到临近年底,大赵才终于凑足了军饷粮草,带着刚刚征集,虽然质量堪忧,但总算数量多了些的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向了西北羌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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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兵已发,事情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寿康宫内殿,穿着一身绣着暗蟒玄色官服的福全进内恭身一礼,对着静娴说道:“方太后在外殿里坐着,说要见您。”
静娴皱了皱眉:“她怎么来了?”
“许还是为了圣上?”一旁的绿柳闻言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回道:“是了,晌午寿福宫那位说是原先的白瓷嫌素淡了些,想让内务府再特意烧一整套金底金边珐琅彩的餐具。”
静娴扯扯嘴角,未置可否。
“您已下令宫内节俭了,内务府那自是拒了,方太后还发了火,说不得也许是为了这事?”绿柳口下未停的说了下去。
静娴合上了西北送来的战报,依然坐在椅上,似乎也没有要站起的意思,口气有些烦躁:“让她过来这吧。”
绿柳安静的退了出去,过来片刻,方太后便气势昂然的行了进来,当先却是问了一句:“妹妹想圣上在英灵殿住到什么时候?”
从乾政殿走水,赵泽骏便被静娴已天降异火,乃上天震怒,圣上需亲省自的理由住进了英灵殿祈福。最近因西北的事,怕有差池,静娴也不愿意让赵泽骏这个,虽然不会什么但总是地位微妙尴尬的圣上出来,便一直由他在英灵殿住到了现在。
这么一说静娴倒也点了点头:“再过一阵,到了新春宴总需圣上主持,辞旧迎新,也有个好兆头。”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将赵泽骏直到关到新春了,方太后一愣,随即面上便满是愤怒:“你怎么敢如此对待圣上!”
其实方太后这般震惊也不是没有缘由,虽然静娴在多年谋算下,无论明面暗里整个后宫都可说掌控的丝毫不落,但因有静娴的吩咐,明面上,寿福宫的面子也是管用得很,方太后凡有要求,内务府一直是恭恭敬敬,无有不应,便是前朝,她想为家里亲戚们安些有油水的闲职也不是难事,可说顺心的很。所以说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除了方氏本身以为只要与圣上亲近便可万事无忧外,静娴在表面上的客套尊敬也给了她极大的自信心。
只是这时候静娴就实在没什么心情来应付她,闻言依然头也未抬,说的随意淡然:“圣上肩负重任却心性顽虐,本宫身为太后,有责劝教,总不至让我大赵堂堂皇帝,日日纵火玩。”
提起纵火这事方太后也是一滞,接着像是不想争执般又转了话题:“这事便罢了,我此次前来却是为另一件事。”
顿了顿,见静娴问都未问方氏也不得不有些尴尬的自己接着问道:“今日我本想再为圣上换套瓷器,可内务府那竟说妹妹下令要削减内宫用度,腾不出钱。怎么说我大赵也是天朝上国,又何至于连圣上的用物都会亏待?”
静娴揉揉额角,强压心头烦躁解释着:“内务府那应已和姐姐说过了,西北战事告急,国库亏空,身为圣上自然更需为万民表率。”
方氏闻言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当初哲哲借钱借粮时你便该直接给了他们,如今边境便也会是一派随和,不像如今,惹了那些蛮人,结果钱花了,人亡了,城也丢了,连圣上想换套碟子的钱都拿不出来!”
听见这说法静娴真是连表面的平和都不愿再维持,站起身行到了方氏面前,声音冷淡看着对方开了口:“如今内务府之所以连换套盘子的钱都拿不出,却不是因为出兵抗蛮,姐姐若当真这般想要新碟子,只需抄了姐姐家里那位给内宫采办的远亲,旁的不说,换百来套盘子还是轻易的很!”
方太后面色一变,静娴却是口下不停:“若不然,让御史台查查您在枢密院当差的内弟,看看又能换多少?”
方太后脸色就越发难看,有心斥责几句,但心里不知静娴知道了多少,又暗自心惊静娴今日为何对她态度这般迥然相异,担心是不是出了旁的变故,顿了片刻,便也只是强撑着放了几句场面话,再次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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