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虔诚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为萧庄主祈祷着,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她知道,萧庄主是个好人,虽然他以前对待自己的态度并不友好。但是,若惜却并不怪他,因为,如果是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风雪呼啸,可是若惜的身子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身后有无形的力量托着她的身躯,即使是这样,此时她的躯体看起来更像是风吹着那垂地的枯枝,没有一丝生气,没有一丝生机,好像被人轻轻触碰一下就会灰飞烟灭一样。
宫主凝视着远方这场胜负早分的杀戮,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进行着。
“宫主,已经处理完了!”炙火恭敬地冲着宫主说道,但是他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开口道,“但是,不知道萧子延该怎么处置?”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若惜突然睁开了眼睛,期待着望着宫主,生怕她此时突然反悔。
然而,宫主只是瞥了一眼萧庄主,思量了片刻,冷冷地开口:“不用管他,我们就先回去吧!”
弱水看了一眼萧子延,急切地开口:“宫主,杀了他吧!免得日长梦多啊!”
“不用了,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就留他一条命。”宫主顿了顿,看了看若惜,像是说给她听一般,“要是有人忤逆了我的意思的话,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若惜呆呆地愣在原地,不说话,神色也没有变化,只是看着萧子延的身影发呆,好像要将现在他的样子印在心上一样。
“我们走吧。”宫主冷冷地摔下一句话,率先离开了。
她的话一说完,就有两个婢子过来搀扶起若惜。被驾着的她在最后的那一刻,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雪地上的萧子延,她的脸上此时还残留着泪水,在心中默默说道,子延,永别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风霜依旧,只是宫主方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了大大的一个“亡”字。
不远处,已是尸身遍地,血水遍野,在这里,除了萧子延,再无一个活口了。
这一切,暂时已经宣告结束了,但是未来,会是怎样了?
第九十四章 惩处
灵鹫宫,秋水阁内一片肃静,所有的人都凝神静气,生怕稍微呼吸大声一点,宫主就会将此事迁怒到自己的身上。
“你现在还不知错吗?”宫主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处理着桌子上的公务。她不过是出宫的数天,就已经累积了这么多冗长琐碎的事情。
若惜依旧这样站立着,一脸倔强。垂髻黑发,更加映的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冷漠的表情恢复如初。
“怎么,”宫主只是顿了顿,缓缓开口,“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你还是不知道错了?”
若惜看着宫主全神贯注的模样,视死如归般的说道:“我没有错。”
这声音,坚决无比。或许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意识到了不论说什么,做什么,恐怕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宫主怔了怔,抬起头,忍不住冷笑起来,“没有错?那你觉得做什么才是错了?”
话毕,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走到了若惜的面前。她就这样站在了若惜的眼前看着她,那犀利的眼神,好像要将若惜看穿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若惜太长时间没有见过宫主的缘故——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若惜隐约看见了宫主的眼神中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样的眼神,不同于宫主往日的冰冷,但却让若惜的心中更加不安。
她只是强忍着悲伤,直视着宫主的眼眸,“如果说爱一个人是错的话,那我就真的错了吧!但是,那只是你的想法,试问这灵鹫宫内,那个女子没有想过会遇见自己的如意郎君。可是,我们却像木偶一样,被你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灵鹫宫中。”
在一瞬间,若惜积累了十七年的怒气砰然爆发,没有恐惧,没有顾忌,道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秋水阁内所有的婢子都愣住了,她们不敢想象依照着宫主的脾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在灵鹫宫内从来没有人敢对宫主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更何况若惜已经是一个触犯了宫规的人。
宫主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若惜,空茫的眼神仿佛穿过了若惜的躯体,落在了不知何处。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奇怪,许久才冷声说道:“暗无天日?你可知道,要是没有灵鹫宫,这里的许多人恐怕早就死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这间华丽的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我好累吗,真的好累,你,杀了我吧!”若惜闭上了眼睛,无力地说道。这些年来,特别是这些日子来,她已经承受的够多了,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一刻将悬着的心放下过。
宫主冷眼看了一眼她,冷声说道:“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的,终于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你的想法是错的,而且错的很离谱!”
若惜没有回答,只是讥诮地看着她,眼神中皆是不屑。
宫主也不辩驳什么,只是对着侧立两旁的婢子吩咐道,“将她带下去关进地牢,明天一早,就移送至圣水湖的竹屋里吧。”
两个婢子顿时就走上前,将若惜带了出去,她也不挣扎,只是任由着婢子拉扯着自己,因为在这一刻,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死了,而留下的这具躯体只不过是空空的一个壳子罢了。
现在的她宁愿自己早点死,这样就可以早点投生,不用生在这样的环境中,可是,一想到自己那日与萧子延的承诺,她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她知道在此之后等待她的只有无尽的忍耐和等待,也许在有生之年能等到与萧子延相见的那一刻。
这是若惜第三次走进这个地牢里,味道依旧难闻,只此此时对于她而言已经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若惜坐在肮脏不堪的草垫上,环视着四周,高耸的城墙上只有可怜的几扇窗户传递着微弱的光线。
牢房里依旧关着密密麻麻的犯人,她知道这些人是怎样在这里度过这漫长的岁月的。即使是刚来不久,若惜就能感觉到这里极其压抑的气氛,这里面不仅仅散发的始终腐朽的气味,更多的却是黑暗的味道。就好像一个人,处在一个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那种无依无靠,心生悲凉的感觉。
就在这时,她的耳畔传来了讥笑的声音,“啧啧啧,这不是我们幽若堂的堂主吗?真是没有想到啊,你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了?”
只是听着声音,若惜就能辨别出来者就是莫愁,想想也能知道,在这灵鹫宫内,除了莫愁,谁还会对自己这样恨之入骨了?
“我想我们应该替你向宫主求求情了,就算不看在你屡次立功的份上,也应该看在你们是母女的份上啊。”即使是没有应答,莫愁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从小,不论是剑术,暗器还是轻功,若惜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的胜她一大截,而她,即使是付出了再多的努力,可还是远远及不上若惜。久而久之,羡慕就转化为了嫉妒,再慢慢地变成了恨意,那种痛彻心扉的恨。
若惜再也忍不住了,瞬时就冲到了铁门边上,想要使出暗器。可是,她忘了,早在回到灵鹫宫的时候,她身上的暗器,毒药就已经被搜了出来,此时的她除了身上的这一身衣衫,哪怕是根簪子都没有了。
莫愁下意识地退了几步,靠在了对面牢房的铁栅栏上,脸上的笑意更浓,“怎么,你还是听不得这些话啊!想想也对,骄傲如你,怎么会忍受得了这样的屈辱了。不过,即使是受不了也没有用,因为,现在的你对宫主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你也就不要奢望还能获得自由了!”
若惜的怒气在这一瞬间爆发,她使劲地摇晃着铁栅栏。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想要将它撕破一样,可是这怎么可能了?
过了许久,若惜终于放弃这徒劳无功的行为,怒气冲冲的冲着莫愁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莫愁像是看小丑一般看着她,一边拨弄着手中的长剑,一边悠闲地说,“不想怎么样,好歹我们也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想,想到你明天就要去竹屋了,也许这辈子就看不见你,就想来送送你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你来送。”若惜几乎是牙咬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
以前效忠灵鹫宫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即使是有人稍对她横眉冷对,也能在片刻就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轻者缺胳膊少腿,重则就瞬时毙命。而此时此刻,莫愁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她如何能够忍受的了。
“对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想要靖月,玉笼来送你了。可惜啊,她们此时正跪在秋水阁门口,迟迟不肯起来了,恐怕直到你去竹屋的时候都不会见到她们了。”莫愁的嘴角忽然有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她故意拍了拍脑袋,惊声说道,“对了,我现在才想起来,我明天还要出宫了。我得回去了,愿我们此生还能再见吧!”
若惜顿时就愣住了,此时才明白即使是在灵鹫宫也是有温暖的情谊存在的。原来自己也是幸福的,即使没有亲情,但是友情与爱情足以弥补了这世间的一切缺失,即使马上就要别离,但是在以后的岁月中想到这些情谊曾经存在过,心里也募然升起了一阵暖意。
有些事情能让人伤心欲绝,但是同样的,有些情谊能让人心生暖意。
第九十五章 救星来袭
斑驳的墙壁上已然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因为此时的地牢已是漆黑一片,如果不是那散发着霉味的潮湿空气涌到若惜的鼻子中,她或许已经不知道此时自己身处哪里了。
若惜靠在阴冷的墙壁上,无望地闭上了眼睛。既然看不见一切事物,索性就闭上眼睛,免得心中更加烦闷。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无望的感觉,没有边际的黑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到了。只是这一刻,身不由己,只能闭上自己的眼睛,让自己的心微微放松下来。
若惜想要睡觉,可是却睡不着。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门锁打开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心里不由得一惊,按理说灵鹫宫没有深夜将自己送去竹屋的道理,联想到有可能是莫愁或者弱水想要杀了自己,她顿时意识到可能是有人意图不轨,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深夜来访。她倏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依旧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轻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若惜下意识的想拿起武器,可是满地除了潮湿的杂草,什么都没有。她只好一步步的向后退去,在打探清楚来人之前为自己多留点时间。
“若惜,若惜,你在吗?”极小的声音想起在这地牢里,好像也是在试探身在牢房里的人是谁一样。
若惜倏地坐了起来,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声音,她还是能辨别的出来来者正是靖月。她急忙应道,“我在这里,靖月,是你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向前爬去,却正好撞在了靖月的腿上。
靖月也蹲了下来,一把抱住了若惜,两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没有说一句话,静静的享受着分别之前片刻的留恋。在若惜离开的那段时间,靖月以为若惜必死无疑,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宫主还是看在了母女情分上留了若惜一命,这一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是最为欣慰的一件事情。
她的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触到了若惜的肩膀,她抓住了若惜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你没事吧?我知道莫愁下午来过,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靖月的声音透露着焦急,还有不安,她太了解莫愁的脾气了,知道这些年来莫愁对若惜是恨之入骨,只不过是忌惮灵鹫宫的宫规才没有处处为难若惜。而现在了,若惜沦为阶下囚,心狠的莫愁自然想要报仇了。
若惜欣慰的一笑,淡淡地说,“我没有事,她没有为难我。你了,我听说你和玉笼去向宫主求情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没有事,宫主只是一直不见我们,并没有处罚我们。”
“那就好!”若惜长长的缓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靖月和玉笼因为自己而受到无辜的牵连。
她彼时才发现来的人只有靖月一个,忍不住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了?那些婢子了,不是说深夜查房地牢必须有婢子的陪伴吗?”
靖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她们,急急地开口道:“对了,不要再多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若惜顿时就愣住了,在靖月的拉扯下也没有做出反应。
她过了片刻,才疑惑地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要是宫主知道了,你会没命的。”
“我刚才来的时候很小心,我确信没有人知道我来过,你就放心吧!要是被人知道,带你出去和我来这里的罪罚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靖月急急地开口,好像害怕一把小心就会将旁人惊醒,这样就前功尽弃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若惜忍不住惊呼,她知道灵鹫宫的宫规,要是此时自己和靖月一起出去了,是都会死的。
然而,地牢中没有声音,依旧沉静。
若惜只是迟疑了瞬间,就义无返顾地跟随着靖月一同跑了出去。在心底里,她是相信靖月的,她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靖月都不会害自己的。
当若惜一踏上地牢时,就惊住了。看守地牢的婢子全部都倒在了地下,不知是迷晕了还是已经死了。摇曳昏暗的烛光,加上这满屋倒在地下的人,已经好久没有杀人的若惜看到这一幕诧异不已。
这诧异不仅来自对这些人,更是来自于靖月。靖月一直都对宫主言听计从,而现在她居然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让若惜怎么也不敢相信。
靖月没有看出她的疑虑,只是扯了扯她的衣袂,低声提醒着,“快点,要不就来不及了啊。”
她们出了地牢,找寻了一条最僻静的道路,就这样一直跑一直跑。就这样竭尽全力,好像这样跑下去,就能看见希望一样。
终于,她们来到了灵鹫宫的城墙处,靖月立了下来。
她凝视着若惜,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用着一种交代的口气宣布着,“你从这里出去,一直跑,不要回头。在三里外的大树旁,有我为你准备的马匹,干粮,你赶快去找萧子延,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看出了若惜心中的顾虑,推搡着着若惜,好像这样就能让若惜全身而退。
可是,若惜还是看着她,坚定地说道:“靖月,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了,宫主一定会查出来的啊。”
靖月满脸轻松,只是笑了笑,“没事,我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已经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了,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哪怕是玉笼。你不必担心我,你走之后,我还是我的堂主,你也不必担心玉笼,我会想办法,将她调来我这边,我会好好待她的,这样,你总可以放心走了吧!”
“可是……”靖月的话虽然没有任何破绽,但是若惜的心中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安了。
靖月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忍不住轻声呵斥道,“你不要再可是了,你继续磨蹭下去,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两个都得死了。即使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也得考虑一下我的吧,快走!”
若惜张了张嘴,却只是轻声吐出了两个字,“保重。”
话毕,就一跃,跳上了高墙。在墙上,还恋恋不深地看了一眼靖月,可是却发现靖月只是冲着她挥了挥手,一脸焦急的样子。
她轻声一跃,就决绝地跳了下去。
就在靖月看着若惜跳下去的那一刻,靖月的泪水缓缓流了下来。因为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近,方才她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若惜而已,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在灵鹫宫内将这件事情处理得没有破绽。
她没有办法挡住那么多人的眼睛,没有办法阻止那么多人明天早上的嘴巴,更没有办法阻止宫主明天早上的处罚。这是她第一次违抗宫主的命令,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从今往后,即使她想为宫主办事,宫主恐怕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了。
靖月环视着四周,皆是高墙与那无尽的黑暗,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没有止尽的杀戮与血腥,她害怕在自己的将死之时,所遗留下来的只是示人无数的仇恨,幸好这一切,已经提前终止了。
想到这里,靖月无声地笑了笑,这个笑容,在稀疏的月光下看来是那么的诡异,那么的凄凉。但是在这个笑容中还是有着祝福,她祝福着若惜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这样,她就觉得死也足惜了。
第九十六章 宫主震怒
东边天际,有一片如云非云的薄雾笼罩着灵鹫宫,让本就沉寂的灵鹫宫更加阴郁。
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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