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静秋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眶中的眼泪豆大一般的往下落。
邹乃萍冷笑道:“哟,还知道哭啊?还知道羞耻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当初不是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得很吗?我早就跟你说过那样的富家公子肯定是个花花公子,都说是在玩弄你了,你偏不信,现在怎么样?你看看你这样子,你说他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子,会不会吓得扭头就走?”
邹静秋捂着耳朵,蹲在了门口,呜呜直哭,嘶声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邹乃萍冷笑着还要再说,却见楼梯间忽然间蹿上来一个人,正是郝帅。
郝帅怒不可遏的瞪着邹乃萍,双拳紧握,像是在用着自己的全身力气克制着自己不动手痛殴眼前这个羞辱自己母亲的女子,他牙齿缝里面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着字,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试试!”
邹乃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她也是性子极泼辣的女子,当即便稳住了神,上下打量着郝帅,冷笑道:“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郝家的私生子啊!喂,郝帅,你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吗?啧啧,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撞死了,活这么大,连自己父亲都不知道是谁!”
郝帅暴怒:“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上前便是一脚蹬在邹乃萍的身上,将她一脚蹬得一个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自己一下便扑了过去,拳打脚踢。
邹静秋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拖住郝帅,死死的拉着他,不肯松手,大声道:“小帅,你冷静点!”
郝帅两眼赤红,疯狂的挣扎着:“妈,你放手,我打死这个狗日的!”
父亲,这对于郝帅来说,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词眼,从小他就见到四周的同龄孩子们,他们人人都有父亲,可自己偏偏却没有,当初自己母亲也对自己说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他也便当自己的父亲已经死了。
也正因为这样,缺乏严父的管教,郝帅从小性子变得极野,极为叛逆。
邹乃萍虽说跟郝帅是亲戚关系,但是两家从来不走动,平日里就陌生得跟路人无异,骤然见面还是这样的光景,当真如同仇人一般。
邹乃萍跌坐在地上,浑身疼痛,她当下便撒泼打滚的哭喊道:“打死人啦,小畜生打死人啦!大哥呀,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哪,这就是当初你最宠爱的妹妹生下来的孽种啊!从小就这样,动手动脚打自己的姨妈啊!长大了还不是一个杀人犯,抢劫犯啊!”
邹静秋气得浑身发抖,忽然松开郝帅,上前一步,狠狠一巴掌便打在了邹乃萍脸上。
邹乃萍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虽然看似坚强,但实际上性子颇为柔弱,素来忍让,因此她这才敢大着胆子找上门来,可却没料到她竟然敢打自己!
邹乃萍一时间惊得呆了,捂着脸倒是忘记了说话,只是瞪着邹静秋发呆。
邹静秋愤怒的颤声道:“你敢说我儿子一句坏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邹乃萍眼见邹静秋眼睛里面闪烁着一种可怕的光芒,这是母性的光芒,是让柔弱的女人变得无比坚强,无比强大的一种力量。
女人是柔弱的,但母亲是坚强的。
邹乃萍被邹静秋陡然间爆发出来的气势吓得呆了,她畏畏缩缩的看了邹静秋一眼后,恨恨的瞪了她身后的郝帅一眼,一声不吭的爬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满是泥土,自己便往楼下走去。
她走到二楼半的楼梯间,扭过头来,冷冷的看着邹静秋,说道:“邹静秋你打得好!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邹家的人了,今天的事情,你别以为就这样结束了!”说完,她眼中恶狠狠的剜了邹静秋和郝帅一眼,转身离去。
邹静秋见邹乃萍离去后,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抽离了自己的身体,软软的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一旁的郝帅连忙抱住她,说道:“妈,我们回家吧。”说着,他扭头瞪了一眼楼上楼下探头看热闹的邻居们,吼道:“看什么看?”
这些邻居们轰然间四散缩回了脑袋,一个个啧啧而叹,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进了家中后,郝帅看着家徒四壁的房间,心中悲愤莫名:这样的破房子,为什么大人还抢来抢去?
这个世界上的人,难道眼里面就真的只有钱,而没有半点儿的亲情感情吗?
他见自己的母亲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流着眼泪,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便劝慰道:“妈,不就是一套破房子吗?我们不稀罕,他们想要就给他们好了!”
邹静秋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郝帅的头发,说道:“傻孩子,别说傻话了,这房子虽然破旧,但……它总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家啊!没了这房子,我们住哪里?难道住大桥底下吗?妈妈一个人倒是没有关系,可你呢?”
郝帅眼眶一红,忍不住便想流下眼泪来,他强忍着,说道:“妈,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欺负吗?”
邹静秋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满是慈爱:“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别想把我们从这个家里面赶出去。”
郝帅用力抹了一把眼泪,他虽然早熟,但很多事情毕竟懵懵懂懂,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毕竟看不真切,看不透彻,但今天他忽然间保护了叶霜霜、方奕佳,第一次感觉到了保护人后,被人用一种莫名的目光注视着的那种成就感。随后回到家中,他又保护了自己的母亲。
郝帅年纪小小,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该有他这个年纪才醒悟的东西在慢慢苏醒,他意识到,自己是这个家里面唯一的男人,他的肩膀应该承担更多的东西。
邹静秋看着表情不住变幻的儿子,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姚梦枕身上,她笑了笑,说道:“囡囡,你不用担心,在找不到你家人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我还有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饭吃,饿不着你,冷不着你!”
姚梦枕眼眶也红红的,她内心深处十分的感慨,为什么人世间有着许多不平事?邹静秋这样善良的女子住在这样简陋的房间里面,尚且有人想将她赶出去,让她留宿街头,而有些人自己住得好吃得好,却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姚梦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小小的心中忽然间如同郝帅一般,生出许多的愤世嫉俗来。
邹静秋在劝完两个小孩后,笑着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们两个都饿了吧?我给你们做晚饭去。”
说着,自己便走进了厨房。
在客厅里面,郝帅和姚梦枕看得真切,却见邹静秋在厨房里面忙碌着,一边忙,一边偷偷抹着眼泪。
郝帅自己回到卧室,他翻出书包里面的乾坤如意镜,呆呆的看着上面虚幻飘渺的几个字,却见上面的功德已经变成了拾贰,也不知道是因为帮助了楼下方敏燕阿姨卖菜而涨了两点功德,还是因为又痛扁了扫把头而分别各涨了一点。
郝帅手指在镜面上轻轻的婆娑着,他心中意念转动,却见屏幕上飘渺虚幻的文字变成了图案,由一个个道法不住的变幻为一个个的法宝,又由一个个的法宝变幻为一个个的符箓。
郝帅看着这数不清的道法,忽然抬头对姚梦枕说道:“姚梦枕,你说……这乾坤如意镜为什么不能直接变出很多钱来呢?”
姚梦枕叹道:“能直接变出很多钱来的,那是聚宝盆,不是乾坤如意镜!这是帮人修行用的法宝,不是帮人发财的法宝。”
郝帅叹了一声倒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轻声喃喃道:“那你说……我以后要怎么样才能变得很强很有钱,不让别人欺负我呢?”
姚梦枕出奇的没有和他斗嘴,乖巧的趴在旁边,下巴枕在自己的手掌背上,说道:“你别想这么多了,这件法宝是让人入世修行的法宝,急切之间强求不得的。你听说过一句话么?”
郝帅说道:“你都没说,我怎么知道听没听过?”
姚梦枕说道:“汉朝贾谊的《服鸟赋》中云,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灰兮,万物为铜。你明白这个意思么?”
郝帅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明白一点,但不全明白。”
姚梦枕说道:“意思就是告诉你,人在人世间天生就是要受到种种磨砺考验的,你的修行就在天地之间,就在凡尘中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对你来说都是一种磨砺和成长,你有了乾坤如意镜,任何的事情都会作用在你的身上,成为你变强的助力。所以说,你只要心性不变,在人世间率性而为就好,至于变强什么的,不用强求,一切都会水到渠成的!”
郝帅毕竟少年心性,再加上天生性子就活泼跳跃,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半懂半不懂的点了点头,感慨的说道:“你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面好受了许多,就仿佛拨云见日,茅厕顿开。”
姚梦枕笑着啐了一口:“才正经了两句,你就又不正经了!那是茅厕顿开吗?那是茅塞顿开!”
郝帅忽然手在口袋里面摸了一把,掏出了一串珠子在眼前把玩着,他叹道:“茅厕也好,茅塞也好,不管怎么样,你这一番话,说得我心里面好过了很多,总算不用为这个东西内疚了。”
姚梦枕定睛一看,却见郝帅手中却是一串佛珠,每一颗珠子都被婆娑得光滑闪亮,显然是佩戴了许久的,她大奇,不由得问道:“这是哪来的?”
郝帅嘴角一翘,眼睛一斜,瞅着姚梦枕,坏坏一笑:“你说呢?”
姚梦枕一愣,顿时便想到郝帅跟邹乃萍揪打在一起的时候,她顿时张口结舌,呆若木鸡,这,这个家伙这时候都还不忘记雁过拔毛啊?
姚梦枕眼角不停的抽搐着,她哭笑不得道:“我就不该同情你!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吃亏呢?”
郝帅嘿嘿的笑了起来,婆娑着手中的佛珠,目光闪烁不定,一时间有些痴了。
他心中极为清楚,像这样小偷小摸小打小闹,终归不是正道,这样是保护不了自己身边的人的。
可是……自己以后究竟要怎样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呢?
换句话说……自己以后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懵懵懂懂的郝帅此时正窝在一个极为简陋的破旧房屋中,浑然不知到自己将来将有怎样惊天动地的成就。
第42章 女孩儿心事你别猜
正当郝帅家中闹腾的时候,方奕佳载着叶霜霜也正是快要到家的时候,这时,天已经是彻底黑下来了。
方奕佳一路上不停的数落着郝帅,可翻来覆去就是臭流氓,大坏蛋几个字的骂来骂去,十分的乏善可陈。
方奕佳骑着车,嘴里面碎碎叨叨的念道:“霜霜,你说是不是嘛,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不要脸的人!你说他脸皮怎么就这么厚,人怎么就这么讨厌啊?真是的,今天吓死我了,被堵在死胡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叶霜霜在后面脑袋靠在方奕佳的背上,脸色极为难看,挣扎着在书包中取出一个极不显眼的药瓶,从里面倒出两片药丸仰头吞下,过了一会儿,她的面色这才缓缓回复好转,呼吸也没有那么紧促急剧。
浅浅的笑着,一言不发。
方奕佳见她没有动静,便偏了偏脑袋,说道:“霜霜,你说是不是啊?”
叶霜霜轻声道:“郝帅同学,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呢,很有活力的样子。”
方奕佳冷笑道:“他呀?我看是多动症加嘴贱症!真不知道他哪里好,你就看上他了?”
叶霜霜雪白的面孔微微一红,她轻声道:“我,我可没有看上他。”
方奕佳嗤笑了起来:“得了吧,要我看哪,他这样的坏学生肯定最吸引你这样文文静静的好学生的注意,对不对?霜霜,你别怪我多嘴啊,这种男生要是真追求你,你可得把持住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别到时候学习成绩都被他拖累得掉下一大截,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叶霜霜神情很是疲倦,她也不反驳,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靠在方奕佳的背上,嘴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容,眼睛里面却满是忍耐与痛苦。
等到了家门口后,方奕佳高挑修长的脚往地面一伸,脚腿的长度显得比男子单车还要长上一分,她回头眉毛一挑,笑道:“霜霜,到家了!”
叶霜霜这才从车上下来,她微微喘了一口气,面色苍白的对方奕佳笑了笑,说道:“佳佳,谢谢啊。”
方奕佳看着叶霜霜,见她面色很是灰白,心中暗自奇怪,她试探性的问道:“霜霜,你脸色好难看啊,你没事吧?”
叶霜霜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是今天被吓的。”
方奕佳忍不住又骂骂咧咧了起来:“这个郝帅,真是讨厌!下回再也不听他的了!对了,霜霜,你的单车……怎么办啊?”她恨恨的说道:“你可不能轻易饶过郝帅,得让他赔!”
叶霜霜不置可否,她轻声道:“佳佳,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你爸爸管得可严,别回去挨骂了。”
方奕佳看了一眼时间,跺足道:“天哪,都六点半了,这下死定了!完了完了,死定了死定了!回去怎么说啊?郝帅你这个王八蛋,大混蛋!”她飞快的跨上单车,看了叶霜霜一眼,问道:“霜霜,那我先走了啊!”
叶霜霜朝她笑了笑,微微挥了挥手:“佳佳,明天见。”
方奕佳笑着朝她挥了挥手,骑着单车便飞快离开。
叶霜霜见她走了以后,这才脸上流露出无法遏制的痛苦之色,她一点一点的缓缓坐了下来,手用力捏着自己的左边胸口,大口大口的剧烈喘着气。
叶霜霜在门口静静的坐着,直到自己彻底的恢复正常了,她才缓缓站起身来走进家中。
刚进门,叶霜霜便迎面看见自己的父亲系着围裙从厨房中走出来,他一见到叶霜霜,便笑着说道:“霜霜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易舒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织着毛衣,看着电视,她回过头来,看了叶霜霜一眼,皱着眉头问道:“霜霜,这两天怎么都这么晚才回来?你不会又和那个小赤佬混在一起去了吧?”
叶霜霜低着脑袋,她平日里几乎不说谎话,眼下张口说起谎话来,只觉得心跳如鼓,她轻声说道:“没,今天班上我值日,所以晚了点。”
正因为平日里叶霜霜不说谎话,所以这样的人说起谎话来才格外的能够骗住人,易舒兰也没多想,转过了头去,继续织着毛衣,看着电视,嘴里面说道:“以后跟班主任老师说,少安排你值日,你身体不好,累病了怎么办?”
叶霜霜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的,我可以的。”
易舒兰不悦的转过身:“你又来了,真不知道你倔什么倔?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偏偏要坚持着去上学,还值什么日?明天我打电话去跟你们班主任老师说!真是的,你……”
她话没说完,便见一旁的叶群上来和稀泥的说道:“哎哎,吃饭啦吃饭了,有话吃完饭再说。”说着,使劲冲着易舒兰打着眼色。
易舒兰张了张口,哼哼了一声,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叶霜霜在晚饭的时候,随便吃了一小碗饭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往常不一样,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打开作业本开始做作业,而是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发呆。
叶霜霜知道,自己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剧烈奔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剧烈活动,自从她意识到这一点起,她就慢慢的发现自己跟周围的人有不一样的地方,别人能够在操场上欢快的打闹玩乐,她不行,别人能够打球奔跑,她不行,别人能够在碧波中畅游,她不行,别人能够纵情大笑大哭,她不行……
在叶霜霜的印象中,自己总是慢吞吞的,温吞水的,虽然给别人一种文文静静的感觉,但是她内心深处极为渴望羡慕那些活力四射的同龄人们,她多么渴望自己也能够像他们一样,用尽全力去奔跑,用尽全力去活着,而不像现在这样整天靠着药来吊着自己的性命。
叶霜霜更明白,今天她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吃药,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不希望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方奕佳知道自己是一个先天性就有疾病的人,她不希望别人来同情自己,她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骗着他们一会会,她也希望自己能够被当成是一个普通人来活着。
她更不希望在郝帅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先天性有疾病的人而嫌弃远离自己。
由于她有这个疾病,小时候一些得知这个消息的家长都纷纷劝自己的孩子远离叶霜霜,因为他们怕某一天叶霜霜心脏病发,自己的孩子会受到牵连,也怕这种根本不会传染的疾病传染给自己的孩子。
人总是这样,趋利避害。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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