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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节

    “你若是觉得自己说梦话会走漏这个消息,那么自己将舌头割掉。”韩漠声音陡然间冰冷起来:“否则有丝毫泄露,我保证你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陈独耳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五少爷,陈独耳向天发誓,若是有一字泄露,我陈独耳全家六口人,全都死在巨鲨口中。”
    韩漠站在窗边,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准备一艘船,派两名水手跟着我,准备我们三个人来回二十天的口粮!”
    陈独耳一怔,还没说话,听得韩漠继续道:“两艘商船留在此处,等到小舟二十日返回,带着他们两一同返回南洋。到了南洋之后,告诉关东家和杜姑娘,所有商船战船,一律不得回转,在我派船向那边通知之前,都给我留在南洋,谁敢违抗,杀无赦!”
    陈独耳心惊胆战,知道有大事发生,却不敢多说,只能道:“是,五少爷,你吩咐的事儿,我……我都照办……!”
    韩漠沉默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一年之内,如果我没有派船过去,你让杜姑娘以我南洋王的名义,令南洋腾出一个富饶之岛,从今而后,你们就生活在南洋,不要回来……南洋人若是奉送岛屿,你们就安生住着,若是不愿意,你们大可花银子买下一座岛屿,甚至不惜以武力占下一座,就在那边落地生根……!”
    陈独耳听到韩漠这样说,才感觉事情非比寻常,装着胆子道:“五少爷,是否……发生什么大事?小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但是愿意跟着五少爷上岸赴汤蹈火,就算为五少爷而死,我陈独耳也不皱一下眉头……!”
    韩漠转过身,神情肃然,平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胆识有义气的好汉子,所以我不希望你们跟我去涉险,而且我希望你们返回南洋,好好照顾我的家人……!”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陈独耳看在眼里,大吃一惊,他可是认得,那正是韩家的“海王令”,百年之前,东海王韩天涯便是以此为约束海上人的信物。
    韩漠抚摸着海王令,沉吟片刻,终于将海王令递给陈独耳,声音缓慢而威严:“将他交给我的儿子,如果你们真的在南洋生根,等他长大之后,你告诉他,他的祖先曾经雄霸东海,他的父亲也曾与东海海上人同心协力,成为东海南洋之主……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是东海人的子孙,东海……属于他!”
    陈独耳已经感觉到韩漠此次离开,必定是凶多吉少,心中悲伤,跪在地上,道:“东海王,我陈独耳可以对天发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海上人必定奉令公子为主,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世代效忠东海王!”
    韩漠扶起陈独耳,脸上露出一丝温和之色,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重新回到窗边,道:“你去准备小舟吧,我今夜便会离开!”
    “可是五少爷的身体……!”
    “不碍事!”韩漠摇摇头。
    陈独耳转身便要退出船舱,走到舱门处,停了步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转身道:“东海王,你为何不随着我们一同返回南洋,你若是去往南洋,我们自可开辟一番新的天地……!”
    韩漠并没有立刻说话,半晌过后,他才一字一句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到了该为之时,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地向前走过去。”他想到那个可敬的老人在花园子里告诫自己的话,望着大海上划过的海鸥,情不自禁地重复了老人那句话:“咱们当退之时,往后退几步就是,但是若退无可退,那就拼了命……也要往前踏出一步!”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冷厉无比,坚定异常。
    第一零六九章  小屋内的呼吸
    黄昏落日,夕阳西下,那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大海之上,就如同在海面之上拉开了一条金黄色的长龙,海上泛浪,金光闪闪,就如同金龙在大海之中嬉戏一般。
    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下,一艘孤舟自商船离开,向北方行去。
    一艘船,三个人,在余晖之下,划破海面轻舟荡去,夕阳之下,可以入画,但却是充满了萧瑟之味的画意。
    陈独耳站在船首,身边站满了海上人,另一艘商船上,也是大批的船员站在船首,望着轻舟缓缓远去。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瓜,东海王独自而去,却留下了满满两船人,若是没有发生天大的变故,那是谁也不相信的。
    陡然见到陈独耳在船首单膝跪下,神色肃穆,他身后的船员们面面相觑,很快,第二个人便跪下,第三个,第四个……!
    只消片刻,两船人俱都跪倒在地,便是瞭望台上的瞭望员也满面肃穆地跪了下来,还有那几十名被韩漠坚决留在船上的御林卫,俱都目送着他们的东海王从自己的视线中缓缓消失。
    ……
    韩漠与两名船员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东海岸赶过去,这两名船员不但身强体壮有着极强的体力,而且方向感极佳,处于小船之上,依然能够清晰地辨明方向向前行进。
    便是韩漠,也没有只是看着,而是与两名水手轮流替换。
    船上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更是为了防止风雨,在小舟上也是配备了蓑衣斗笠。
    行到第六日,便遇上了一场极大的风暴,海浪翻滚,小舟在海中岌岌可危,好在最终还是躲过一劫,有惊无险。
    风暴过后,小舟距离东海岸实际上已经不远,一路上行来,韩漠几乎是一言不发,除了摇桨划船,两名水手便只看到东海王盘膝坐于舟中,稳若磐石,却又不动如山。
    此后三日,韩漠却是亲自指挥往前行进的海路,他对东海的海域倒也十分清楚,特别是靠近东海岸一带,更是知道渔民大致分布在何处。
    他所指点的海路,恰恰是避过了渔民分布之处,两名水手心中终于明白,五少爷这次回来,悄无声息,恐怕是想秘密上岸了。
    这艘小舟登岸之处,极是偏僻,人迹罕至,而且靠岸的时间,更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雨夜。
    似乎注定了韩漠回归中原是一条艰难之道,这场滂沱大雨,率先便伴随着轰轰雷声迎候于他。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小舟靠了岸,韩漠一身蓑衣戴着斗笠,从小舟船头跳上了岸,两名水手便要跟着上岸,韩漠已经回身摆手,淡淡道:“回去吧,陈独耳还在等着你们……辛苦你们了!”
    两名水手吃了一惊,立时都道:“东海王,我们跟着你,你……你一人怎能行?”
    韩漠抬手微微掀起斗笠,那张清俊的脸庞却是说不出的严峻,“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回到南洋……你们若真是将我当成你们的东海王,那就要向我保证,在我的召唤没有抵达之前,你们不许任何人回到东海……!”在不多言,转身便走。
    两名水手见韩漠如此说,心中虽然担忧,但是却也不敢违抗,俱都单膝跪在小舟之中,望着韩漠的身影消失在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之中。
    雨势没有减,反而有越下越大之势,那轰隆隆的雷声时而炸起,霹雳闪电更犹如火链一般闪过天地之间。
    韩漠在雨夜之中,就如同幽灵一样,与雨夜混成一体,一路疾行,终是到了东海城。
    东海城的南城门早已经关上,韩漠却轻车熟路地转到一处城墙根,戴上了铁指勾,整个人就如同壁虎一般爬上了城墙。
    当初苏家叛乱,韩漠都是攀爬过燕京城那高大雄伟的城墙,这东海城自然比不得燕京城,有了从前的经验,要翻过东海城墙,自然不是困难的事情。
    东海城虽然有城守军守卫,但是地处东海,远离边界,所以城守军的警觉性总是要差一些,再加上如此狂风暴雨之夜,城头上也不过只有稀疏的守军穿着蓑衣躲在城垛背后,哪里能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翻过城墙。
    入了城,如幽魂一般穿行在熟悉的东海城大道之上,如此雨夜,便是往日再繁华的大街也是人影难觅,但是韩漠却能够观察到,沿途所过,几乎家家户户的大门之上都贴上了白色的“丧”字。
    他的心中悲痛无比,在悄无声息之中,转过数条大街,拐到了东西两府所在的那条大街之上。
    他靠着那一排大树,从树荫之下缓缓行过,经过了紧闭大门的西府,继续向前,片刻之后,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东府。
    洞府门前,白幡招展,门头挂着一排白色的灯笼,大门是敞开的,门前的屋檐之下,站着四名一身白色丧服的家仆,从府内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却被雷雨声所淹没。
    韩漠悄无声息地立于大树之后,望着在风中摇晃的白色灯笼,只觉得心儿一阵揪紧。
    不管怎样说,大宗主韩正乾为韩家的崛起呕心沥血几十年,付出了所有的精力,这是一个家族的兴盛付出了毕生心血之人。
    仅作为韩家子孙来说,他不愧是东海王韩天涯最出色的子孙之一。
    韩漠从小到大,对这位老人都有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敬畏感,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对韩正乾的真正感觉,但是所带有的敬畏感中,“敬”字远大于“畏”字。
    韩漠在树下站了良久,他多希望自己这个时候能够堂堂正正从大门进入,祭拜自己敬畏的这位老人,只是他更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如此奢侈的机会。
    当他从大树下离开之时,却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
    韩漠回到西府,却是绕到了后花园,从后花园翻墙而入。
    在雨水中滋润的花花草草,弥散着一股清香味,与雨中的湿润那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却是让西府后花园充满了让人惬意的气息。
    但是韩漠现在当然不会很惬意。
    雷声轰隆,韩漠则是轻步走上了小木桥,在大雨之中,来到了自己的小屋前,伸手正要开门,却陡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自打韩漠打小在这后花园开始居住起,这处小屋便成了他私人的禁地,除了西府管家韩严偶尔过来帮助收拾,便几乎无人靠近。
    而韩漠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是个十分细小的细节,至今为止,似乎也就韩严一人察觉出来。
    韩漠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带上门,而且门上有一个挂栓,他都会将那挂栓半搭在门弦木环上,并不将门关死,而是留下一条很细小的缝隙。
    这一点,韩严却是注意到的,每一次收拾过后,韩严都会按照韩漠的方式将门这样带上,留下一条能够塞入一只手指的缝隙。
    但是韩漠现在要推门之时,却发现本来应该紧闭的房门此时却关的严严实实。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推向房门的手停了一下,电闪雷鸣,他就如同石头般站在门前片刻,却终究没有收回手,而是手掌向前,轻轻推开了门。
    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缓缓打开。
    韩漠蓑衣斗笠,在房门推开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迅速将自己的斗笠按下去,屋内寂静一片,韩漠则是轻步走进了自己居住多年的小屋之内。
    他走的很平静,亦很淡定,但是斗笠下那一双眼睛却迅速地瞟过两侧,尔后回手将房门轻轻关上,这才轻步走到了桌边,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而韩漠似乎也没有点灯的打算,他只是如同石像般静静坐在椅子上,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屋外依然是风声依旧,雨点打在屋顶和窗沿的噼里啪啦声极是清晰,韩漠就似乎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一样。
    他没有睡,实际上他此时全身劲气都在动。
    《气经》!
    白夜郎所传授的气经,乃是修气聚劲的高深心法,除此之外,却可让人的五感变的敏锐,超出常人数倍。
    《气经》运行,韩漠便听到了呼吸声,那是一种经过压抑的变的极轻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之间的间隔比较长,便是没有风雨也几不可闻,而风雨和雨滴声早已经将这呼吸声完全淹没。
    如果不是门外的细节暴漏了屋内有变,若不是韩漠拥有高深的《气经》心法,韩漠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小小的屋内竟然埋伏着人手,更不可能顺着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判断出对方所处的位置。
    虽然已经辨明了位置,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动弹,只不过一只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握在了他的左手之中。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惊天动地,也就在这惊雷响起的几乎同一时间,韩漠已经奇快无比地向后翻到,而他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却已经被他顺脚一踢,直往不远处的床底下砸过去。
    第一零七零章  竹林再相逢
    这处雅致小屋,韩漠从少年之时便开始独居此处,对这里的摆设清清楚楚,便算此时屋内漆黑一片,目不能视,他却也依然能够对房里的各处了若指掌。
    他的左腿向后一踢,座下的椅子带着犀利的劲风打向了床底,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径往床边扑过去。
    在椅子打过去之时,床底下也发出一阵响动,一只拳头已经带着狠厉的气势迎向椅子,“咔嚓”一声,已经将椅子打成粉碎,也就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把长剑如同毒蛇般从那床底下钻出来,剑手就想从地上滑出来一样,在这漆黑之中,却依然十分准确地刺向韩漠。
    韩漠此时已经确定,在这床底之下,埋伏的竟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第一个人挡住了椅子,而另一名剑手则趁机出手刺杀。
    但是他看似扑向床边的身形,却在这瞬息之间陡然一转,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却已经向左侧的布帘子扑过去。
    这道布帘子,还是当初柳如梦在这里隐蔽时,韩漠特意布上的布帘子,外面属于他的地盘,帘子后面的内室则是柳如梦的地方。
    此时的韩漠,快如闪电,左手成拳,竟是放下床底下的刺客不管,而是直往那帘子击打过去。
    只是他的人还未靠近帘子边上,从那帘子后面,陡然就有一支袖箭穿透了布帘子,从那后面直射出来,这一支袖箭出其不意,又快又急,韩漠此时近在咫尺,几乎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
    但是韩漠并没有闪躲,他的身上穿有范老太君的护身之甲,刀枪不入,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放手一搏。
    这里面埋伏着三名刺客,韩漠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解决这三名刺客,而且绝不能让其中任何一人逃脱。
    “噗”的一声,从帘子后面打出来的袖箭正击在韩漠的胸口,虽然护身甲保护,无法穿透进去,但是那袖箭的劲道不小,打在胸口却是颇有些疼痛。
    而袖箭击中韩漠胸口的一刹那,韩漠的拳头也已经重重打了出去,正打在那帘子正中,却听得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韩漠这一拳,已是击中了帘子后面的刺客。
    他习练《长生经》,力道之大,无与伦比,这一拳之力,可毙狮杀虎,那刺客便是在强大,但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禁受得住这样一记霸王之拳,被击中面门,面骨碎裂,整个人更是直飞出去。
    韩漠一拳击中,却不再进去,他自知这一拳击中,那人已经不可能起身逃离,而他在这漆黑的小屋之内,却已经感到一阵寒厉劲气从自己的背后袭来,知道是从床底窜出的那名剑手杀到。
    剑气阴冷,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方能够在瞬息间便能判断位置杀到,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只可惜剑手面对的却是韩漠,集三大奇功于一身,已经修成恐怖之体的韩漠。
    韩漠的反应速度,已经远超常人,等他回过身来之时,那剑手的长剑堪堪杀至,韩漠的咽喉甚至已经感到了剑尖的寒意。
    但是这剑尖到得韩漠的咽喉,却没能继续往前刺去。
    韩漠在回身之时,右手紧握的那枚匕首却已经顺势打出,就如同暗器一般,直射入了那剑手的咽喉,这匕首的速度太过迅猛,剑手感觉到凉意之时,那把匕首已经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只觉得咽喉处泛起一股热意,而他手中的力量在一瞬间完全消失,等他感觉到咽喉处传来一阵剧痛之时,韩漠的身形已经从他身前划开,直往最后一名刺客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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