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锦衣今日对他格外温柔,一不留神,顾雪眠就点了头。
额上仿佛还残留着唐锦衣手指拂过的触感,他站在原地久久出神,心中念头一时复杂难辨。
师尊本就是个软心肠,就算对别人如何冷漠,对他也总带了几分宠溺宽容。顾雪眠一边为此窃喜,一边又莫名有些不安。
正在他出神之际,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唐锦衣穿着一身宽大青玉长袍,瘦伶伶站在门口。他面色似有几分苍白,疲惫的双眼在顾雪眠身上一扫,转而对丁梦语道:
“梦语,替我告知师兄与宗主:那带有魔气的碎片乃是古阵盘的一部分,且用不了多久,所有碎片都会依次现世。此物非同小可,绝不能让其落入有心人之手。”
他神情严肃,顿时让丁梦语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好,师兄放心,我这便去传话。”说完便纵身祭出飞行法器,一刻不耽误直奔天清宗而去。
“师尊。”顾雪眠微微皱眉,盯着那白发之人。
待丁梦语身形消失,唐锦衣才像是终于脱力般闭上眼,双膝一软险些跪倒。顾雪眠双瞳一缩,伸手将他牢牢揽在怀中:“师尊?!”
“别喊那么大声。”唐锦衣有气无力:“没事……让我去躺着歇会儿。”
顾雪眠忙将他打横抱起,快步走入房中。下人早已将地龙烧热,他把唐锦衣放进床铺中,只觉对方指尖都是冰凉的。
面色阴沉下来,顾雪眠立刻明白:师尊受了反噬。
“去把全城最好的医修都给我请来。”他嗓音里压着怒意:“请不来,也要给我绑过来!”
身后侍立的灰衣人连忙应声:“是。”
“别……不要医修。”却是唐锦衣出声阻止,他脸色依旧白如金纸,态度却十分坚定:“此事不可为人知。”
他强撑着跟顾雪眠说话,其实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了——鬼知道这天道反噬怎会来得如此猛烈!手脚冰凉、心腑也像是冻了三尺寒冰,此刻,唐锦衣才真正体会到寒毒发作是什么滋味。
心脏像是被千万根细密冰针扎着,饶是唐锦衣有心理准备,此刻也疼得他直想骂人。
朦胧间,唐锦衣听见耳边有人焦急唤他:
“师尊!”
被疼痛和渗透骨缝的寒意钉在床上,唐锦衣几乎无法做出回应。他现在只觉自己像个冰人,又像个坏掉了的木偶,只能费力发出几句气音:“没事……没事……”
雪眠还在旁边,他不想对方太担心。其实也并非受不住这样的疼,就是有些后悔,应该带个疼痛屏蔽程序进来的。
大约是疼痛导致五感迟钝,唐锦衣的意识有些模糊。隐约有个热源贴近了他,把他整个包裹在怀中。源源不断的暖意渗透皮肤,触觉终于解封,唐锦衣这才感觉到自己是被人紧紧搂着。
好舒服。
无意识蹭了蹭,唐锦衣再无法抵挡疲倦侵袭,阖目沉沉睡去。
.
再醒来时,唐锦衣只觉周身暖融融的,十分舒适。
他这一觉睡得浑身酸软,直到手指间都透着松散,一时间不想动弹。缓缓睁开眼,空空的大脑尚未回笼,一张漂亮面孔先映入眼帘——
墨黑长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安静阖着,长而密的睫毛如同飞鸟羽翼,投下一小片扇形阴影。高挺的鼻梁下唇线如工笔勾画,鲜红薄唇紧抿,像是在梦中也满怀心事。
唐锦衣呆了呆,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但很快,那人便醒了:“师尊?”
顾雪眠长臂一展,便把唐锦衣再次拉进怀中。若是从前唐锦衣定要斥责他无礼,但被搂来抱去这么多天……他都快习惯了。
“放开我……”象征性挣扎两下,唐锦衣还在想那个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师尊忘记了么。”顾雪眠凉凉声音响起:“您昨日折腾一出,险些让自己魂归西天。”
这时,唐锦衣麻木的大脑才渐渐清醒,也回想起了昨日发生之事。他卜算后遭受天道反噬,寒毒发作差点没挺过去。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依旧感到背后一凉——那种痛苦太折磨人。
顿了顿,他撑着身子坐起:“你帮我取暖?”
顾雪眠哼了一声:“没想到玄蟒火属的血脉能对师尊有用。”
他显然正因为昨日之事心怀不满。唐锦衣垂下眸子,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有些无奈:寒毒发作太突然,他又不是真正原身,哪能想到这反噬竟是如此凶猛。
见他这般冷淡反应,顾雪眠不满地从背后搂住他:“师尊为何要顾及什么‘天下苍生’?他们与师尊有何干系,犯得着您付这样大代价?”
唐锦衣轻咳一声,心说那只是一方面。
“您要是再把自己搞成这幅病恹恹下不去床的模样,徒弟就对您不客气了。”青年一手捞起师尊雪白长发,语气中压着怒火:“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累死,倒不如被我弄死在床上,是不是?”
时至今日,唐锦衣对他这种出言不逊也已习以为常。他披上中衣,回头平静望着顾雪眠:“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
顾雪眠冷笑:“那师尊要先活着,才能对我发号施令。”
“这次是意外。”唐锦衣瞧他两眼,心中有了底,慢条斯理道:“再说,有你在我就不怕冷了。”
和他对视一会儿,顾雪眠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好奇:“那么师尊想要我做什么?又打算拿什么来说服我呢?”他恶劣地一笑:“先说好,师尊那些大道理我是不会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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