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找不见师尊,便把他当做是对方留下的遗物。每天披头散发,又哭又笑地抱着他说些胡话,就跟失了智似的。听得他耳朵起茧,胳膊上起鸡皮疙瘩,险些被恶心吐了!
昆仑算是彻底荒废了身为苍山掌教的职责。好在他先前按照乾卦的指引,已经把偌大的修真界治理得井井有条。
在将教派事物委托给下一代年轻有为的弟子后,昆仑就遁入后山闭死关,不久后,以超神入化的修炼速度,带着他飞升到了天界。
玉蝉跟着昆仑,看见了幻境里的一幕幕,虽然不能出声,却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早猜到他主人的来头不一般,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故事!
要不怎么世人常说,越漂亮聪明、娇生惯养的人,年少时总是容易受伤。
因为他们单纯又自信,从小接受的便是赞美和褒扬,即便深知人性丑陋的一面,却也坚信爱人不会也不敢背叛自己。
只有在经历了变故之后,才会斩断过往那些无用的善意,蜕变成一个锋芒内敛、冷漠利己的狠角色。
玉蝉往无常的怀里钻得更紧了些,呜呜咽咽地道:
“主人,幻境里发生的都是你的过往吗?我,我……我出现得太晚,来不及安慰陪伴你,但从今往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那些苦了——我不像昆仑那个王八蛋,我不说大话的,你相信我!”
王八蛋昆仑:“……”
昆仑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假装四处看风景。
无常看着两个孩子气如出一辙的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我的过去,但,都过去了。”
“对了,主人。”玉蝉抬起了埋在他怀里的头,问道,“既然玉蝉能吸收天地灵气,能使人死而复生,那当初昆仑求你救……咳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干脆让他用玉蝉?”
无常缱绻平静的面容,现出了一丝紧张。
玉蝉跟随了他这么多年,最擅长捕捉无常的心理变化,心里顿时咯噔打了个突。
难道说,玉蝉吸收来的魂魄,并不是原本的那一个……所以、所以……
无常深吸了一口气:“玉蝉,你听我说……”
玉蝉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干净清爽的少年音里,不自觉染上了哭腔:“主人,你快说啊……”
无常咬了咬牙,一狠心,闭上了眼。
目光死死锁在他脸上的玉蝉,顿时什么都懂了。
他能想到的事,主人和昆仑又何尝不能想到?
玉蝉酸涩着眼,望向了身旁,才恍然发现,他和昆仑此刻,都是半透明的形态。
昆仑的本体还被存放在极寒地狱中。
飞升到上界的昆仑,只是一缕魂魄。
他也只是一缕刚修成人形、修出人性的魂魄。
他和昆仑,都等待着、或者说是争抢着,要居住进同一具身躯。
耳畔响起了无常竭力平复情绪、却还是断断续续的解释:“玉蝉,我现在需要昆仑的帮助,所以……”
玉蝉只听见自己轻飘飘地问道:“玉蝉中炼化而出的魂魄,如果不能及时居住进匹配的躯体,就会灰飞烟灭了,是吗?”
无常握紧了他搭在自己肘间的双臂,目光闪烁:“是这样,但是……”
玉蝉吸了吸鼻子,故作坚强地把头转了回来,笑说道:“主人,你不是说可以用一片莲叶,替我重塑身体的吗?”
无常看着少年充满希冀的、热忱单纯的神情,实在没法当面说出,我是糊弄你的。
那只是他为了鞭策小器灵努力修行,而捏造出的一枚诱饵。
他没料到玉蝉会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当做使命,牢靠又刻苦地去执行。
从一个咋咋呼呼,只会听他使唤、和他斗嘴的小傻l逼,飞速蜕变成了一个七窍玲珑、心思活络的人。
这个他不屑一顾的小玩物,原来竟也会有情。
“主人,你是在骗我的,是吗?”
玉蝉歪着头,执着不懈、又困惑不解地问道,
“就算这一切没有发生,你也还是会让我住进昆仑的身体,用着那副被你斥为肮脏丑陋的容貌,是吗?”
玉蝉再一次转过头,对着沉默不语的昆仑,恨恨地说道:
“我真的很嫉妒你。”
他停顿了一下,又带着警告的意味,郑重说道:“你不可以再辜负主人。”
无常苍白着脸,整个人都在打着哆嗦。他从未见过玉蝉这样强势又决绝的姿态,那让他有一种危险不详、却又无法阻止的预感。
玉蝉像个小大人一样,轻抚着无常的后背,一边安慰着他,一边小声道:“我和昆仑,只能活下来一个,对吗?”
“不、不是的!”
无常陡然提高了嗓音,丝毫没注意到玉蝉疑问里的陷阱,惊慌无措地重复道,
“我一定会给你找到一具合适的身体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也活下来的!一定有、一定有办法的……!”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为了我舍弃昆仑。”玉蝉了然一笑,“替身永远比不过正主,不是吗?”
他不过是一介愚顽平凡的小器灵,哪来那样的好运,让世上一顶一的好事都眷顾于他。
修仙世界的最后,他与无常手拉着手、四处游历时,还真以为自己终于用努力打动了主人,让无常心甘情愿地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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