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花语是沉默永恒,尚未宣之于口的爱。
太阳半藏匿在英伦风的建筑顶,车窗外的街景快速后退,复古与现代相融的浪漫在这座城市彰显的淋漓尽致。
阮惜玥带傅泊淮去那家面包店吃早餐,法国老板体贴地请他们喝了咖啡,以要去约会的由头匆忙离开,飘扬的卷发在落地窗外的街角消失不见。
耳边放着悠扬的法语歌,阮惜玥看起来很开心,手舞足蹈地模仿着服务生的标志性动作和口语,讲述当初在这里兼职的趣事。
其实,哪儿来的乐趣可言。
金钱的烦恼没收了她乐观的特质,每天待在这里时,都在思索今天晚上卖出多少酒才能攒够学费。
阮惜玥抿了口热咖啡,嘴角不小心沾上了奶泡:“怎么样?有意思吧。”
傅泊淮拿起纸巾帮她擦干净,动作轻柔,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阮阮,我有点后悔。”
“嗯?”
“后悔当初没有早点出现。”
阮惜玥托腮看他,眼眸比朝阳耀眼,撒娇似的调笑道:“拜托,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你也下得去手吗?”
傅泊淮清了清嗓子,移开视线,拿起刀具往吐司上抹花生酱,回答得漫不经心:“先占着。”
吃过早餐后,他们去了一家开在僻静街尾的花店,门口的白色海棠已经有了蔟蔟积压绽放的趋势,美不胜收。
阮惜玥从车上下来,仰头看了好久,表情微微惊讶,她这个久居爱丁堡的人都不知道的花店,傅泊淮竟然能轻车熟路地带她来。
他们并肩走进去时,老板娘站在工作台边,修剪着散落一桌的玫瑰,听见声响抬头打招呼,气质温婉典雅,五官有几分亚裔的特征。
她的视线在傅泊淮脸上停留了几秒,眼底带着惊喜,又很快恢复如常。她站起身笑着询问他们的要求,阮惜玥用英文礼貌回了句先随便看看,便转身看向插在玻璃瓶里的满目娇艳。
傅泊淮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凑近眼前的郁金香闻了闻,小表情可爱动人,不由得轻笑了声。
老板娘停下手里的活儿,摘了围裙跟他搭话,这次用的是颇为蹩脚的中文:“先生,您很久没来订花了。”
一年多以前,身边的男人几乎隔两天就会光顾,每次都会付双倍的钱,麻烦她教自己修剪和包装。
更奇怪的是,每次都会拿出丰厚的小费,让花店的店员帮忙送到一处小公寓,种类很杂,向日葵居多。
傅泊淮视线未舍得偏离一寸,像是涂上了粘连剂,开口的声音清冽好听:“嗯,因为要送的人就在身边。”
“Oh.”老板娘惊讶地喊出声,引得阮惜玥回头看了眼,冲傅泊淮笑了笑又回过头去,老板娘顿时心下了然,语气真诚地感叹了句,“Great.”
阮惜玥挑了束白色百合,还带着露珠,很是新鲜,傅泊淮默不作声地接过去,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动作熟练地在工作台上处理和包装。
明晰修长的手指将麻绳打成结,固定好位置,他认真起来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阮惜玥不忍心打扰,默默拿出手机想拍下做留念。
眼前的画面让她蓦然想起毕业时收到的那束粉色格子的向日葵,当时的傅泊淮是不是也像今天这样,只不过动作可能没这么熟练。
老板娘的工作被替代,悠闲地站在她身边,盯着她手机的取景框随口闲聊。
最后,阮惜玥捧着那束百合跟老板娘告别,走出花店,左手被包裹在温热的掌心里,身高腿长的傅泊淮始终与她并肩。
街角起了风,海棠花枝摇落的纯白花瓣在空中跳舞,老板娘最后的那句话还在耳边。
–你先生一定很爱你。
何止是爱。
她想。
*
车子重新启程,早起欣赏晨景,在面包店吃早餐,一起买花,今天的开始好像格外完美。
如果接下来的目的地不是殡仪馆的话。
由于提前预约过,工作人员处理流程的效率很快。
阮惜玥站在被分成格子的储存间前,沉默不语,一身黑衣遮到小腿,衬得她骨架瘦弱,背却挺得很直,她将那束百合放到了其中一处。
四周静默阴冷,傅泊淮立于半步之外,注视着她的背影,眸色沉寂,唇线稍稍下压,下颌线轮廓锋利紧绷。
在踏进这里之前,一切看起来疏松平常,阮惜玥的状态稳定,心情愉悦,但此刻傅泊淮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或者说不该这么平静。
他抬脚向前,牵起了阮惜玥垂在身侧的手,很冰,几乎没什么体温,指尖也在微微颤抖,从侧面看,她的长睫垂得很低,遮挡了眼底大部分情绪。
直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阮惜玥才恍然抬眼,贝齿放开咬出牙印的下唇,开口:“妈,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微不可闻,像是怕惊到陷入深眠的人,身形也跟着晃了晃。
工作人员将紫檀木盒双手给她,面色沉重,压低声音低语了两句,又微微鞠躬才错身离开。
傅泊淮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一路上她没再开口说话,一直偏头看向窗外,有风吹进来,碎发逃离了黑发发卡的束缚,飘飘落落,崩直的脊背明显弯下来。
日光依旧安静地斜铺在地板上,公寓却好像再次变回了破败阴郁的模样,安静的能听得见楼下老太太的钢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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