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登基的第二年,怀恩有了身孕。他那时真是欣喜若狂,悬着许久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了下来。十月怀胎,她为他生下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软懦讨喜得紧,眉眼鼻唇每一处都有她的影子。每每看着她们母女,他总觉得心里温柔的像要化成一滩水。
可是哪想到她人坐完月子,便如从前一样,忙起来的时候还是会连夜的不回京。
虽心里有些失落,可一年一年看着她将各行各业的生意扩展到全国,看着她将花二爷的名字成了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大善人。这几年,他亲眼看着她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也看着她建起一座座善堂,收养那些被丢弃的女婴。也看着她在江南将织机改进,鼓励当地的女子外出做工。更看着她在西北军费靡巨、国库空虚之时,拿出一半家财充盈国库。
他看到这些,便总难免感叹一句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听到官员百姓称赞她的时候,也会与有荣焉的勾勾唇角。
朱辞远想着,在床上辗转了几个来回,却终于还是释怀了。只要她开心,只要她还在自己身边,他还奢求什么呢?
***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怀恩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见朱辞远正坐在床上穿衣的模样,知道他该是刚醒来的。
她忙笑嘻嘻的凑上去,搂过他的脖颈,在他有些发紧的面颊上吧唧亲了一口,仰着脸冲他甜甜的笑:
“陛下昨夜睡得好不好呀?有没有想怀恩?”
朱辞远无奈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人搂在怀里,往她唇上啃了一口,这才解了气似的:
“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我?”
小心思被戳穿,怀恩脸红了红,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就不能装装傻吗?害她丢这个老脸。可是想想眼下自己有求于人,将他脖颈搂的紧了紧。又摇又晃的,声音也甜甜的:
“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火眼金睛,倒是真有一桩事儿。”,说着便心虚的声小了起来,“我上个月派了只海船偷偷出了海。眼下这只船和船上的货都扣在了市舶司那里……”
怀恩说着,小心觑着朱辞远的脸色。见他面庞有紧绷的迹象,便着急忙慌的解释道:
“那一船的奎宁可不能耽搁在那儿!眼下广州疟疾横行,正需着这批药呢!”
她眼见对方目光又危压了下来,马上硬着头皮小声道:
“好吧好吧。出海的时候顺便把积压的茶叶运出了些……”
朱辞远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发作的模样,便是有什么脾气也全都烟消云散了。刚想松口答应下来,一下猛然反应了过来:你上月初是去了广州?”
怀恩耷拉着脑袋,瞧着是默认的模样。朱辞远陡然生出了一股火气,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广州入夏以来疟疾横行!你知不知若染上了疟疾……”
“好了好了殿下,保证下次不会了。”看见他生了气,怀恩赶忙做投降状,出声打断。
“就是这一趟去,才知广州此次的疟疾有多严重,才冒险出了趟海。眼下广州可正需要这批奎宁。”,说着撇撇嘴嘀咕:“ 这也算是做了为国为民的好事呢。”
她说着又摇晃了几下:“陛下,这忙你到底帮不帮呀?”
“嗯。”朱辞远沉着脸应了声,怀恩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一使劲儿把他扑倒在床上,往他薄唇上啄了一口。
“陛下,你最好了!”
他气得往她脸上捏了一把,这才将她推开,起身要去穿衣上朝。这宅屋虽同皇宫修了密道,可走回去也有些时候。怀恩则钻到被里,继续叨叨:
“陛下,你说这海禁什么时候能解了呀?咱们从海外互贸,用海外买卖互通有无,既充实了国库,又有的钱赚,多好的事嘛!”
朱辞远系着腰带,眉眼不抬:“眼下倭寇猖獗,解海禁这事不急于一时。徐徐图之,方才可行。”
怀恩听了倒也不再提,知道他心中自有成算,忙往被里拱了拱,正准备补补觉。
突然觉得有一道身影压压了下来,她睁开眼见着他看自己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忙去推他:
“陛下,你快去上朝吧。等晚上回来,奴家再伺候您哈。”
说着将身子错了错,已是要睡的架势。朱辞远气的捏了捏她耳垂,也只得帮她将被子掖也好。
待他穿戴完毕再转身回来看时,见她依然呼吸平稳。看着她酣睡的模样,带着安恬的笑颜,只觉得昨夜滞堵在心中的闷气散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她无声的笑了笑。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卸下那些心防,像那只小猫一样敞开肚皮任他揉摸。
房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一转头原来是他们的女儿甜月儿。
此刻她小脸儿跑的带上了些粉晕,笑起来的时候和她娘亲一样,弯弯的眉眼,露出一口瓷白的糯米牙。
见她要唤“父皇”,他忙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小丫头忙住了嘴,才看见她熟睡的阿娘。
朱辞远牵着她的手,领着她出来,低声问:
“怎么来这儿了?”
“杨大伴说父皇您在这儿,我就找来了。”
朱辞远用大掌包裹了她的小手:“嗯,那你今儿个在这儿陪你娘,父皇晚上便回来。”
甜月儿笑嘻嘻道着应了一声,悄声跑进屋里,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掀开锦被一角,睡到了阿娘身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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