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就这样观察着。自从那晚陆千秋受伤以后,宫里巡查的势力多了几倍,刺杀者也多是在宫外便被排查干净,像是当晚那种居然能够到达女帝跟前的队伍,就更是连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了。
宫外有人在担忧陆千秋,但他自己却是一点的畏怯也没有。一切都如同平静的水流一般就这样过去了。明明应该是风起云涌的态势,却偏偏犹如被锁住了咽喉,什么动荡不能发生。
这种如同坐在风暴中心的宁静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当初陆千秋返回的时候,是在九月份往后,准确来说,没过多久就已经进入春节了。他实力的提升所有人都明目可见,但他最终到达了哪种地步,却是无人知晓。
他在女帝书房发下的誓言众人可知,大部分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年龄中达成返照……因为历史上没有人做到过这一点,就连女帝,像她所说,也是在登上高位以后,才逐渐变得强大。
可是谁也不知,渡真境往后,在这之上的实力提升,其实更倚重于精神之上的蜕变。陆千秋有着谁也不知道的得天独厚的优势,这种“天赋”令得他在此境界中,比之以前,更容易获得圆满。
李林甫当然不认为这平静会永远这般持续下去,但他也没想到,变故会来得如此之快。就在他靠着奉承送礼,将自己的毒牙紧紧窝藏住,升任千牛直长的位置后,某一天的晚上,陆千秋本人遭到了刺杀。
是的,不是女帝。来人就是朝着陆千秋他本人来的。
不过这也难说,毕竟陆千秋曾经发过那等的誓言,有人认为他是除掉女帝途中的一颗绊脚石,必须先行解决他,这也说得通。
来人的剑法寒冷如流星,他使用的剑器极为狭窄,比起平常的剑身要瘦了三分。他穿着一身纯黑的衣袍,面上只露出一双极为寒凉的眼睛,他的头发束了个道士髻,在上面仅插了根木棍簪住。他踏步而来,脚下如踩莲花,一剑袭来,犹如星光坠落,有着说不出来的迅捷与凌厉。
陆千秋翻身就是一躲。纵然是夜晚,他也没有褪下自己白日里的衣衫,完全是一副随时都可以战斗的模样。他用惊蝉剑招架,一招一式极为流利倜傥,饱含着一种流畅自如的韵味。他接连往后退出了三步,手中剑招产生了十八道的变化,就在最后一步时,他卸去了来者酝酿已久的势,脚跟抵在了地上,身形就不再动作了。
“咦?”来人似乎也有点惊讶,但这惊讶反倒使他使出了更多的力气。他手中剑从对方剑上滑过,剑尖犹如鹤翼斜指,他剑尖绽出光辉,直指陆千秋的一对眸子。在他的身后,一片清澈的湖水荡出波纹,一只独脚的白鹤立于水中,它脖颈细长,颈部与尾部缀有黑羽,它往这边一低头,尖细的嘴就与狭长的剑尖重合,要往陆千秋的一对招子啄去。
洞渊派的人?见多识广的李林甫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剑,他识得这一招,这是那群参霞悟道的道士们最惯常使出的一式,它叫做“鹤唳华亭”,其后还有另外的变化,尤其是最终的“鹤鸣九皋”,据说在这一招时,人会有一瞬体会到天人的境界……当然,李林甫不认为这是真的,但这也说明了这一套剑术的高超,其乃洞渊派的不传之密,李林甫先前还以为有人假扮洞渊派人士,来到这里是为完成自身的目的。但在此之后,他也不敢确定了。
陆千秋往后一仰,他周身有细雨来临,它融入了环境里,蔓延到对方的意境中,冰冷的雨丝破开了防御,从白鹤所在的湖上绵绵落下,竟是在这一刻反客为主,想要渲染对方的“世界”。
第65章 唐明皇(二十二)
“咦?”蒙面人再起惊异。他今晚情绪似乎很容易产生波动,而接连两次都是因为面前这年轻人引起的。他剑身震颤,高挑优雅的白鹤展开了双翅,它挥洒掉落在它身上的雨水,带着浩浩荡荡又极为迅猛的攻势袭击而来。
疑似洞渊派的刺客一点也不着急,他双眸沉静而淡然,仿佛此刻不是在进行一场凶险的刺杀,而是在平平常常中日常的交手。但他的每一招其实都是含而不露,若是为他的缥缈离尘所迷惑,很有可能就会在下一刻为那细剑所伤,甚至会在感染中丢掉性命。
“好胆!”一声暴喝从内里的寝宫中传出,一道红色的身影闪电一般飞了出来,她探出纤长凌厉的手掌,从远处就迎击了过来。
四周的氛围被一中极为磅礴的实质性的势给压迫得无法流动,这是天人对于其下境界绝对的压迫,女帝一双眸子泛着凛凛的光,注目在人的身上,可以立即取走你的性命。
所有人都以为这刺客即将死去,但另一道突然插入的声音打破了这中认知。来人笑声清朗,仿佛云淡风轻般融了进来,他哈哈一笑道:“别来无恙了,陛下。看样子您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善导大师临死前也没有给您留下什么伤势么?”
这人踏着夜色而来,没作任何的伪装,一张美如冠玉般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他挥一挥衣袖,仿佛不是一个深夜前来刺杀的刺客,而是一位踏月吟诗的墨客。他与另一位藏头露尾的人相比更像是一位世外隐士,几缕发丝从碧葱的玉簪下垂落,他看过来的目光中也像是含了秋水。
女帝缓缓地收回手,她冷声吐出了他的名字:“司马承祯!”
“你居然还敢过来?!”女帝傲然道:“我以为你该知道,像上次那样夹紧自己的尾巴逃走,才是你能够博得的唯一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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