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先帝实在心悦他的阿娘,而他偏偏又是一个皇子,所以才会有后面的事情。
“你都知道了?”
郑玉磬的手微微颤抖,她还没有打好腹稿,就已经遭受了雷霆一击,那一颗白里透红的荔枝被搁回了冰镇过的果盘里骨碌几圈,倒在了瓷盘里。
她有些浑浑噩噩,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心绪,同元柏道:“元柏,虽然大抵如此,但是其中之事实在是太过复杂,阿娘从前没和你说,是觉得你太小,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的。”
郑玉磬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声音放得柔和些:“阿娘确实是嫁过人,但婚前曾经也有过喜欢的人,后来我被他夺进宫里,你亲生父亲传来死讯,阿娘实在是舍不得叫你去死,所以才将你假充皇嗣,想你活下来,可是我实在是没有料到,元柏会是一个男孩子。”
他要是一个女儿也就罢了,但是这样却无可避免地被卷入权力之争。
郑玉磬起身到元柏那一侧试探地揽住元柏的身子,他虽然眼中流泪,但是却并没有拒绝阿娘的怀抱,小小的手环住了她,静静听郑玉磬道:“你亲生父亲同我确实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元柏并不是我与人私通才有的孩子,你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没有可叫人指摘的地方。”
“要是有,那也是你阿爷起的祸端,”郑玉磬闭上了眼睛,但是颊边与颈边还是湿了的,她柔声道:“自然我将你带到这世界上从未问过你的心意,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要恨我,我也无可奈何。”
元柏从来都是一个安静懂事的孩子,但也正因为这一点,背负了许多不堪真相的他才愈发沉默,连现在都是不闹的,只是听见母亲亲口承认这些会忍不住流泪,叫郑玉磬颇感意外。
“阿娘说我不是皇家血脉,那为什么那个皇帝还要叫我立作皇太弟,”元柏抽噎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在显德的面前哭过一场,现在就是面对萧明稷也能勉强笑笑,只是对这一点依旧不解:“难道皇帝他不知道吗?”
他这些时日独居,左思右想也不觉得皇帝会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皇帝却亲口说,他以后无子,立他为皇太弟,将皇位传给他。
皇帝正当盛年,又没有嫔妃验证不能生育,为什么会这般笃定,还忽然对他的态度大变,十分亲近,难道摔下楼把脑子摔傻了?
郑玉磬一时语塞,她回避了元柏的目光,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说明白她同萧明稷之间的关系。
“是因为他喜欢阿娘吗?”
元柏问出口的时候却有几分大胆,他还不懂男女之间是什么喜欢,但是显德告诉他,他的阿爷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皇帝像是先帝喜欢他阿娘那样同样喜欢郑玉磬。
先帝当然是很喜欢阿娘的,若他不是阿娘的孩子,大约早死了几百回,是因为阿娘的缘故,爱屋及乌,先帝才舍不得叫他死,而举一反三,皇帝也是一样,他喜欢阿娘,所以嫉妒自己在阿娘心里的地位,但是又不得不立自己作储君。
他同阿娘的关系,只怕也只有母亲惦记着不能告诉自己,但是剩下的人巴不得说与他听。
“是因为我,所以阿娘不肯与他有孩子吗?”元柏依靠在郑玉磬的怀中,感慨万千,却一时又无法接受,“就像阿爷那样,即便我不是他亲生的骨肉,阿爷也还是想立阿娘的骨肉么?”
阿爷将心思放在了栽培他和阿娘的下一个孩子上,依旧没有想过与旁人的孩子。
显德没有同他说过阿爷为什么会死,是不是被今上所杀,但是却在引导他为先帝简陋牌位上香之后,温声安慰他说,即便如此,先帝最大的遗愿也不过是盼着郑贵妃能够平安喜乐地活下去,叫他不要同郑贵妃母子失和。
这样反而是伤了先帝的心。
“阿娘婚前喜欢的人是皇兄吗?”元柏不无伤心地问道:“就是像阿爷喜欢阿娘那样喜欢吗?”
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一个“不是”,但是郑玉磬给的却是“是”,她默了默,才道:“不过你阿爷当初后宫佳丽三千,阿娘被迫入宫,但我同他……曾是彼此倾心,只是后来他也要学着纳妾,所以阿娘就不再喜欢他了。”
元柏这个时候只知道帝王一向是有很多姬妾的,还知道姬妾是用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只是不太明白具体之事,但是如今的皇帝却又不肯纳嫔妃,甚至连皇后的位置都还是空着的,但是他又太过伤心,不愿意继续问下去母亲当年的事情。
“从前从来没有过不纳嫔妃的皇帝,”郑玉磬顿了顿,抚摸着元柏的头,希望这样能够给予他一点安慰与力量,“你皇兄说他会是,我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
显德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他,郑玉磬已经不会再惊奇于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清楚这些,她沉默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元柏,阿娘并不希望叫你为难,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用这样的身份与他有私。”
“阿娘希望生养出一个储君的郑太后已经死了,”她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忧郁却轻柔,“只是我一直怕伤害到元柏,所以从前一直瞒着你,也犹豫要不要再入后宫。”
没有孩子会轻易接受他的母亲改嫁,但是郑玉磬也不想有更多人知道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给元柏留一个勉强还可以的名声,她柔声道:“元柏,我第一次做别人的娘亲,虽然想努力做一个好母亲的,可是看来终究是失败了。”
她所给孩子找到的继父不怎么样,这几乎又是第三次嫁人,“阿娘从前有许多回都是认命苟活下去的,但是却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天道轮回,我还是要同最初的那个人在一处。”
左右她是没有办法逃离萧明稷的,这样偷偷摸摸一辈子,没有一个皇后的名分可以稍微拿捏他,将来不许他纳其他嫔妃,太后更没有资格阻挠皇帝有新的后嗣。
“是因为他想要娶阿娘,不安好心,才会待我这般好,想要讨阿娘都欢心,对么?”
元柏这些时日关于黄鼠狼为什么给鸡拜年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他默默地哭了多久,郑玉磬就给他擦了多久的眼泪,直到他不再抽噎,郑玉磬才停下来。
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面上也多了许多清泪。
她心疼这个孩子的遭遇,有些时候也有些暗自悔恨,怎么当初没有狠心将他堕掉,反而一时心软,将他留下来到这世上走了一遭,体验许多超出一个孩子认知的酸甜苦辣。
但是想一想,除了不希望秦家绝嗣,心里存了报复先帝的念头,大抵是她也不愿意平白剥夺一个鲜活且无罪的生命。
“他说大抵拖过秋日,上皇驾崩的事情也就该昭告天下了,”郑玉磬轻声道:“本来出了正月就该说的,但是因为天子需要养病,所以就拖到了如今。”
皇帝身为人子,大行皇帝又是他亲生父亲,自然要出席大行皇帝的虞祭,只是腿伤未愈合,伤筋动骨,总得休养些时日才能主持这些典仪。
他如今勉强能撑起身子站一会儿,只怕离能走的日子也不会太远,皇帝已经太久没有在公开场所露面过,也需要这样一次露面打消流言蜚语,因此他也盼着郑玉磬能早下决断。
“阿娘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愿意隐瞒元柏,若是愿意做他的皇后,诏书上还会再加一句‘太后殉葬’,”郑玉磬苦涩一笑,“但若我始终不肯依,固然还能留在长信宫里,只是不知道这纸究竟能包住火到几时。”
“那阿娘还要不要我了?”元柏听见母亲说这样的话,已经猜到了几分,他已经哭红了的眼睛又涌出了眼泪:“是不是阿娘要另嫁旁人,我便再也不能与阿娘相认了?”
那个皇兄一直打得一手好算盘,阿娘改嫁给他,将来不是要把自己驱逐出宫,就是母子不得相认,他自然是想做储君的,可是并不想失去自己的母亲。
“他说以后要把元柏依旧可以放在阿娘的名下,私下我与元柏是不必避嫌的,”她摩挲着孩子的小脸,面上的泪痕并不比他少,“元柏是我千辛万苦生养下来的,母亲怎么舍得了你?”
……
枕珠在外面听着里面殿下呜咽,一直守着门不敢进来,也不敢走,哪怕里面的声音没了也是一样,一直等到新上任的福禄过来问娘娘用膳的事情,两人才一道进来。
秦王殿下已经在郑玉磬的怀中睡着了,郑玉磬的神色稍微有些不大好,双眼的周围也泛红,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和心情与枕珠多说些别的什么,叫人吩咐乳母将秦王抱了下去,晚膳也没多用几口。
萧明稷从福禄那里知道这事以后有心让人抬过来看一看她,怕郑玉磬食不下咽,但是郑玉磬却推拒了,一连几次他设法想让郑玉磬过来,或者借着教导元柏,把这个孩子带出来问一问,或者自己主动好言好语劝解这个音音所生的孩子,但都不能如愿。
太上皇与太后所住的长信宫重新封闭起来,除了每日膳房还送饭菜,以及紫宸殿送来新奇贡品,剩下的时候几乎都是与世隔绝。
即便是秦君宜,也没有见到郑玉磬或是元柏,郑玉磬本来是一个希望孩子好好读书的人,但是却无故不让秦王到文华殿上课进学。
他身在外朝,皇帝又绝对不允许他将手伸到内廷、尤其是郑太后身边,之前也仅仅是能从秦王口中知道太后这一段时日是不在宫中的,因此他虽然心里忧愁,但是却没有办法知道内里详情。
等到过了半月有余,天气逐渐转凉,甚至皇帝已经可以凭借旁人搀扶或是拐杖行走的时候,长信宫才派人传了叫信过来,请皇帝过去了一趟。
建昭元年正月,太上皇驾崩,帝与太后郑氏悲痛不已,后追念大行皇帝之恩,坠楼未死,而后仰药身亡,陪葬帝陵,上因坠楼故,腿有疾,不能视朝良久,故秘不发丧,待九月圣体渐好,复为上皇与太后举丧,哀甚,毁骨消容,辍朝七日。
上尊大行皇帝为中宗皇帝,追赠太后郑氏孝烈皇后,附上皇庙,一切丧礼待遇悉如元后,所有五品以上命妇尽哀哭丧,不许有误。
上度己病,不能有嗣,遂从门下省侍中秦君宜进谏,立孝烈皇后所出中宗第十子萧明弘为皇太弟,正位东宫,择日册立。
新君哭灵三日,诏书皆由秦君宜所书写,在外人眼中,秦侍中作为皇太弟的老师,他如今算得上是皇帝还比较宠信的文臣,这些原本是翰林院学士的活计都悉数交给了他。
然而实际上,只要是皇帝当真亲近的人,也知道皇帝那哭灵未必存了几分真心,眼泪虚假得很,左右萧明稷是天子,腿伤未痊愈,来了几次也不会停留太久,可是每到写诏书的时候,却要他亲自来办。
虽说国丧三年,但是皇帝服丧是以日易月,守够二十七天就可以重新如平常一般起居度日,而太后与上皇俱丧,中宗皇帝嫔妃悉数入寺庙修行,宫中冷清,皇帝也难得有了立后的兴致,让三品以上官员将家中适龄之女的画像都送入宫中,以备遴选。
其中中书令郑公之侄孙女,容貌酷似孝烈皇后,容色姝丽,为众女之最,令人见之忘忧,上过府亲探,果知传言与画册不虚,遂解腰间白玉以为相赠定情之物,册郑氏女为皇后,待钦天监选日册封。
中书令族中接连出了两位皇后,一时间门庭若市,郑公本来就有些年纪,但是同僚庆贺,无论真心假意,都是硬着头皮应酬,但是郑府热闹归热闹,实际上新皇后所居住的后宅院落却始终保持着安静。
除了有些时候多些没有办法拒绝的不速之客,都一直宁静如初。
“音音,郑府住着可还习惯么?”
冬日里,那本该在宫中的不速之客丝毫不见外地坐在榻上,品尝郑府送来的茶,听着前面的动静微微蹙眉:“这些时日委屈了你,立政殿朕已经重新令人修葺过,一定会叫音音满意。”
“东宫说起来也已经荒废了许久,所以朕想着等人再收拾一番,让元柏住过去,到时候若是少些什么,朕会从内库里垫补。”
万福在一侧斟茶,微微有些手抖,立政殿光是在圣人手里就已经整修过两回,那奢靡的程度就是紫宸殿也有些不如。
但是已经换了未嫁女装束的郑娘子却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坐在郑府新布置的闺房绣墩上,盯着萧明稷手中不知道续了几杯的清茶,略有些发嗔。
“皇帝,你到底还要在我这里坐多久才肯走?”
郑玉磬多少有些无奈,萧明稷这些时日仗着腿伤好了许多,来得比以前勤,虽然说他们如今名义上是未婚夫妇,但是帝后又不同于民间一些男女,婚前频繁相见,总是叫人听着不像话了些。
“再在这里耗下去,日落西山,长安宵禁开启,哪里还回得去宫,皇帝微服出访,难道还要学戏文里那一套,等到巡防的将领查到你身上,才亮出身份?”
郑玉磬都被他的无耻气得不成,但是萧明稷听了却不见挪动的意思,望了一眼外面逐渐暗下去的天色,逗了逗她。
“若是回不去,难道郑公还不能留朕住在府上了?”
第9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皇帝赖在郑家不走, 任是谁也没有办法,郑公甚至得对皇帝笑脸相迎,就算不大情愿圣人微服住在自己家中,但是面对天子也不敢表露分毫。
郑玉磬想一想这些, 就觉得头疼。
萧明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脸皮竟然变得这样厚, 比元柏还要孩子气, 难哄得很。
“圣上还是快些走吧,难道三郎愿意等哪一日被人撞上了, 说咱们未婚夫妻有私,你就高兴了?”
郑玉磬微微蹙眉,沉下了脸, 看得萧明稷心头一紧,他就算是想要与郑玉磬玩笑,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了些,她如今换了另外的身份,总不能自己还总是这样与她私下往来,于是含笑道:“朕不过是和音音说笑的,音音别生气, 马上也就该回去了的。”
只是说着要走,却也不挪身,就是挪了, 也是挪到郑玉磬身边来。
“只是音音若是肯再叫朕一亲芳泽, 自然就更好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 握住郑玉磬的手掌,心里存了亲近的心思,他坐在这里许久, 但是除了郑家送来的茶水,什么也得不到,“音音今日只肯坐在那里同朕说话,半分也不肯叫人亲近的。”
音音能做他的未婚妻,虽然说并不是用最开始的身份,但也足以叫他如坠云端,人逢喜事,连腿上那里也好得快了许多,拄了拐自己也能踱步,稍微慢些便无碍。
江院使的意思是,再将养个两三年,只要皇帝与皇后别再作弄那些过分的事,动不动闹些不好的事,圣人不要说走,就算是重新上马驰骋大抵也是可以的。
皇帝显而易见地好转起来,这简直是给跟从他的亲近臣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对于皇帝自己而言,却还有另外一桩要紧的事情。
他和音音成婚的日子是钦天监选的,定在建昭二年的正月十五。
但是钦天监如何挑选日子,也全在圣人一句话上,皇帝私心里惦记着大婚的日子,自然有心做个天底下最出色的郎君,他不是不着急迎娶自己的皇后,但是毕竟是迎娶元后,怎么也要将一切安排得十分隆重才好。
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需要依靠别人,洞房花烛这等人生喜事自然得亲力亲为,怎么也不能叫音音来辛苦。
但是还有另外一桩麻烦,郑玉磬毕竟是过了双十年华的女子,她正处花期,身上没病没灾,不可避免地会有月事。
身上来红的女子才有为皇帝开枝散叶的可能,但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将来或许都不会再有皇嗣,女子的月事对于他而言,只是每月被迫休息的免战牌。
当着她的面,皇帝不敢遗憾感慨“女子怎么会有月事这样麻烦的事情,若是没有便好了”,倒是叫音音以为自己急色,只好问一问她,省得好容易挨到了洞房,还得再延后几日,被人当头泼一盆冷水。
好在他从前也把音音的日子都记熟了,叫他也不必那样尴尬,可以悄无声息地安排好这一桩大事。
“音音入宫的时辰虽然晚了些,但也是为了好好筹备,叫你堂堂正正地进宫做郎君的元后,”皇帝微微含笑,俯身相近道:“说来音音最近倒是可以清闲许多,过神仙一般的日子,只是朕见不到你,又忙得厉害,时时惦记想念,音音就舍不得给人一点好处吗?”
郑府里的人清楚郑玉磬是进过几次宫的,而皇帝对她钟情如斯,就算是礼数不到,也根本不会将郑玉磬怎么样,多做多错,所以索性没有费那回事,好吃好喝地伺候这位未来的郑皇后,没有派教导嬷嬷来教导她。
这一点中书令自然也不敢不同皇帝明说,省得叫圣上以为自己慢待了他心爱的女子,萧明稷乐得叫郑玉磬在外面住得更自在些,因此将这一遭免了。
宫里的嬷嬷从前还是归郑玉磬管的,哪有如今再来管她的道理。
大婚当日还有典仪官,音音的礼仪从来不见有什么差错,对宫中之事也是烂熟于心,等过了年开春,让人再与她说一说流程,走几回过场,练一练就是了,没必要现在来折腾她。
“三郎从前与我花前月下时都忍得住,怎么如今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却忍不得了?”
郑玉磬面上含了几分嗔意,“我如今是借住在郑府里的小姐娘子,三郎常来常往,你是皇帝,自然不怕招了旁人的嫌,可我寄人篱下,怎么好意思?”
就算民风再怎么开放,也没有未婚夫天天往丈人后宅跑,一坐便是一个下午,坐的还是未婚妻寝房胡榻的道理。
当初的三殿下都不曾坐到她的闺房里,可是皇帝自从下了立后的诏书以来,都已经来过五六回了,当真是不守礼法极了。
金屋囚 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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