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凤族,天资已经胜过天下无数生灵,却犹自不觉满足,执迷于血脉优劣,实在可笑可悲。
大祭司看着自己养大的少女,神情忽而一片空茫,他错了么?
初七的血脉,明明已经被他转移到自己身上,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元凤的血脉!她为什么还能涅槃成功?!
他不相信……
“这世上从来就是以血脉为尊的!血脉高贵的,便能轻易修得至高修为,血脉低贱的,便永远只是别人脚底的污泥,任人践踏!”大祭司嘶吼道。
“你可以看看,她体内,可是你所谓的元凤血脉。”离央平静道。
大祭司闻言一怔,随即紧紧握住初七的手腕,探出灵力。
怎么可能……
初七的血脉中,没有元凤的力量,那是一股陌生而全新的,属于初七自己的血脉。
“不可能……”大祭司松开手,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不可能……失去了元凤的血脉,你怎么还可能涅槃成功!”
若一切真如姬扶夜所言,那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人,朋友,为的就是变强!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信仰的血脉之论,原来全是错的!
大祭司看向自己的双手,为了洗炼自身血脉,数千年来,这双手沾染了不知多少鲜血……
他明明已经拥有了最精纯的元凤血脉,还是轻易地败在离央手下,而被他剥除血脉的初七却能涅槃重生,得到强大的力量。
所以,他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原来都是徒劳吗?!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大祭司再次笑了起来,笑声悲凉,有两行泪从脸颊缓缓滑落。
“司命当日,为何会将剥除血脉的秘术告知于你?”在他情绪激荡,心防崩塌之时,姬扶夜及时开口。
大祭司喃喃道:“她说见我可怜,故而相助……”
这话姬扶夜却是不信的,司命那样的人,也会可怜别人?她之所为,必是有所图谋。
“神魔之战中,她做了什么?”姬扶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助我……”这句话还未说完,大祭司的身体忽然开始崩碎,整个人便如泥沙一样缓缓散开。
他愕然低头,看向自己消散的躯壳。
这是……
生命的最后一刻,大祭司抬头,向初七伸出手,似乎想抚一抚她的脸。初七没有躲开,在指尖触及初七脸庞时,大祭司嘴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也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身体化为无数光点,彻底消散在昏暗的梧桐林中。
初七垂下眸,神情黯然。
姬扶夜叹了口气:“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司命就已经在他体内种下了禁制,一旦提及有关之事,便会形神俱灭。”
对于这样的结果,姬扶夜也不觉得太意外,毕竟,若是轻易让他们知晓其中内情,就不会是能将魔尊与帝君都算计在内的司命了。
不过这凤族大祭司为一己之私,于神魔之战中害死无数同族,如今形神俱灭,也是应有的下场。姬扶夜倒不觉得惋惜,但他一死,当年之事的内情或许便再无人知。
“尊上。”姬扶夜看向离央,眉头紧锁。
司命到底想做什么?她如今已被关入诛邪塔中,但六界之事,却好像仍在她算计之中。她当真是姬扶夜平生所见,最值得忌惮之人。
可惜司命仙格在身,天道之下,便是上神也不能取她性命,否则当日诛邪塔中,离央那一剑已经足以让仙君陨落。
姬扶夜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这样强的杀意,不为其他,只因他直觉司命所谋,定与离央相关。
离央知他心中所想,只道:“无妨。”
不论司命想谋算什么,她都等着她。
见大祭司陨灭,凤溪心情复杂难言,她收敛情绪,屈身向离央一礼:“今日种种,多亏离尊出手,凤族感激不尽。”
离央没有答话,她拂袖,与姬扶夜一起消失在阴暗的梧桐林中。
*
凤族王宫中,凤王坐在主位,看着下方初七,轻叹一声:“你当真决定了要离开凤族前去游历?”
“是。”初七俯身向凤王行礼,答得毫不犹豫。
凤王见她态度坚定,知道不必再劝,口中只道:“若你有余暇,便也记得回凤族看一看才是。”
“王上放心。”初七答道,无论如何,这里都是生养她的地方。
“不!你不能离开!”扶玉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她直直地看着初七,“丹琼,外面那样危险,你得待在我身边,阿娘会保护你的,你不能离开阿娘……”
她死死握住初七的手腕,像是着魔一般。
初七对上扶玉双眼,缓慢而坚决地挣脱开她的手:“我是初七。”
“你还在怪阿娘吗?是阿娘不好,让一只鸠占了你的身份,往后阿娘一定会补偿你的,你不要离开阿娘好不好?”扶玉语无伦次道。
“我没有怪你。”初七平静道,“但在是你的女儿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
所以她不会是丹琼,她是初七。
扶玉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道:“对,你是我女儿,你该留在我身边!”
她已经没了夫君,不能再没有女儿了,那是他们的孩子,她要好好护着她,不叫任何人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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