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对宝钗叹道:“从出来之后,真是经见了多少闻所未闻之事,礼义廉耻,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宝钗苦笑,摇头道:“形势比人强,若非到了如今这境地,也看不透那些人的面目。”
宝玉在一旁漠然不语,当日他同贾政扶着贾母灵柩归籍落葬,自然是同这些族中长老们打过交道的。那时这些人又是何等的慈祥和善,让人心生亲近。没想到过了两年,竟是这样一副嘴脸了。只让他心疑究竟是此时是梦,还是从前是梦。
宝钗最知道他不过的,见他一脸落寞,便劝道:“有道是‘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陋巷无人问’,人心如此,你也毋需太过难受。”
宝玉茫然道:“到底是怎么了。从前我们是一族中人,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到底是我不是我了,还是他们不是他们了?这究竟是哪里错了……”
湘云道:“二哥哥,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没想明白?当日琴妹妹,大姐姐正得宠的时候,梅翰林还来府上赞过你写的诗,梅家太太还跟太太说自家儿子有福气,能娶着太太的干闺女!可是后来呢?难道琴妹妹还变出两个琴妹妹来不成?还有我!这不是活生生的事儿?!
二哥哥,他们看人,不是看着你这个人,是看着你的权势家产、身份地位。如今府里遭逢了大难,你觉着你还是你。可你已不是国公府的公子了,在他们看来,自然就不是从前的你了。往后,这样的事儿还多了去了,你要难过这个,什么时候算个头!”
宝玉见湘云提了宝琴和她自己,心里越发酸意涌动,只方才的茫然倒随之散了许多,遂叹道:“我自是知道这个的。只是,只是没想到竟真有人会如此罢了……还是族中之人……”
湘云道:“这有什么好想不到的。当日他们高看你多少,如今便会低看你多少,只因他们来回来去看的本不是你这个人啊!”
他两个在那里说玄奥,宝钗却在一旁沉心想起家计来。
晚边众人吃了饭,宝钗便道:“如今祖宅是住不成了,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个事。只如今要买房置地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妥不妥当。”
贾政便道:“你且说来。”
宝钗才道:“我娘家在这里还有处宅子。当日买卖都归拢了,这宅子却没卖,如今收拾收拾应该可以住人。不如我们先在那里落了脚,等买了地,寻着了可意的房子,再搬不迟。”
贾政原先想的是到了族中,靠耕种祭田养家糊口,农闲时候又可教导族中子弟,才是真正的耕读传家的意思。哪想到今日刚到族里,就吃了这么一个下马威,还说什么世家大族,还论什么蛰伏再起,只觉万念俱灰。
这会儿听了宝钗的话,有心拒绝,可让他说又实在说不出个像样的主意来。立时买房子去,银钱在哪里?在客栈里住着,一日日花销更大,且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从前为官,多少时候他只觉自己性情恐怕不是能左右逢源之人,实在是不善为官。可如今到了为民了,却又发觉自己实在连个平头百姓该怎么当都不会,难道要说自己还不善为民?
见他不语,宝玉在一旁道:“这主意好。比住在这客栈便宜,这里到底人进人出的……且从前宝姐姐家在我们那里借住,如今我们在宝姐姐家借住,都是亲戚意思,老爷说好不好?”
贾政听他这话,心里可笑。若是换了从前,只怕就该劈头一顿教训,只如今他发觉自己才是万事不知之人,倒觉得宝玉不通庶务或者也是一脉相传的,加上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办法,便点头道:“也好。”
想了想,又对宝钗道:“往后要辛苦你了,这家恐怕还得你来当。”
宝钗眼眶一热,笑道:“本是媳妇该当的,不敢言辛苦。”
贾政点点头,宝玉同湘云见事情得定,都面露笑意。蕊儿抱着菨哥儿在一旁坐着,神色泰然。
第二日一行人就往薛家的宅子里去了,待安顿下来,薛蝌那头得了消息,便赶过来相见。贾政辈分高,说了一回话便顾自去了。薛蝌这才埋怨宝玉道:“怎么不先捎个信来?我们也好去迎一迎。”
宝玉苦笑道:“原是想要在族里安顿下来了,再告诉你们的。哪知道,唉!”他也不在乎什么丢不丢脸面,又怕薛蝌误会自家,便把在族中的事都一一说来。
薛蝌听了冷笑道:“真是一样作为,一丘之貉。”
宝钗听这话里有话,便问究竟,薛蝌一指这屋子道:“我们刚回来时,这宅子差点还让族里占了去呢。还是见我带了人回来,又照样开起店铺来,才作罢了。”
宝钗苦笑道:“还有这样的事!”
薛蝌叹道:“何止如此,连我们从前的几样买卖,如今也张罗不起来了。你们才来几天,还不知道,如今这江南商行也有四大家,吴汪成盛,吴家就是那和生道了,做的是药材买卖,汪家是生丝绸缎的,成家瓷器花木,盛家的茶叶文房。算算我们从前那些,眼前都在人家嘴里了。”
湘云问道:“他们也是皇商?”
薛蝌笑道:“皇商?如今皇商不占好处了。这些都是跟商行走的海运,咱们这里没人喝的三茶四茶,拼点香料果子,在洋人那里就卖出天价来了。这可比宫里的钱好赚得多。当今不比之前的那几位,不是个好奢靡的。兼之内廷之前刚洗了一回,缝儿少,价钱也虚不起来了,皇商,也只剩个名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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