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谁赌呢?
我赌的是我的命运。
打赌的对象也是命运。
我很清楚,如果不赌,那么往后等待我的便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那样沉重的未来我承受不起。
鬼的寿命很长,除了阳光、日轮刀和紫藤花,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杀死。
日轮刀斩杀鬼,是因为日轮刀本身是由可以吸收阳光的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锻造而成,而紫藤花对于鬼的作用相当有限,越强大的鬼对紫藤花毒素的抗性越强。
我软硬兼施请求珠世小姐在我身上试验紫藤花毒素对我的效果,最后得出来的结果是,紫藤花的毒素对我毫无作用。
不怕阳光,证明靠吸收阳光来斩杀鬼的日轮刀对我没用用,紫藤花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吃人的本能还在,那股食欲被我用幻术掩盖在了深处。
没有什么东西能杀死我了。
我变成了人类之外的生物,鬼舞辻无惨努力了几百年都没能成为的生物。
恶心、不适,充斥了我的全身。
鬼靠吃人获取肉|体正常的生理活动能量,人类的食物我吃不出一点味道,摄入身体也毫无饱腹感。
长期不吃人的鬼会陷入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
我不可能去吃人。
与其让我变成那种恶心的东西,倒不如干脆利落地让人砍掉我的头颅。
可是我已经杀不死了。
“歌小姐,您确定要这样做吗?”珠世小姐温和的眉眼之中忧心忡忡,“这种药物还没有完善,我也不清楚它会有什么副作用。”
“一旦失败了,你可能会死。”
我知道我可能会死。
比起死亡,有些东西更加令我害怕。
我害怕,彻底丧失为人的资格。
害怕在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之中,茫然前行。
“我想好了。”我轻轻说,“我要去做。”
珠世小姐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看向缘一:“缘一大人知道吗?”
“知道哟。”我弯了弯眼睛。
我想要寿终正寝地去死,想要和他一起,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头子老太太,慢慢地活到寿命尽头。
“你害怕吗?”我说,“我可能会回不来。”
缘一牵着我的手紧了紧,“我会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
于是我赌了,我从没想过,因为这个赌局,我再次见到了斑,再次与过往的人们聚首。
月色清澈明朗,头顶的天空群星璀璨,星光在河面上落下一水面的灿烂,河底像是镶嵌了无数珍贵的宝石。
悬挂在星河天幕之间的月是漂亮的莹白色,像是上好的玉石。
斑盘腿坐在草地上,抬眼看着我,听我叽里咕噜讲了一堆事情后,总结了一下我死了成为‘歌’之后的事情。
我捡到了一个小孩儿,花了十多年时间把小孩儿养成养成了可靠的大人,被一只垃圾到不行的垃圾揍了之后跟着变成了可靠大人的小孩儿去了鬼杀队杀更多的垃圾,期间貌似交到了很多朋友。
重新回到这里,是因为千手扉间那个大辣鸡的垃圾忍术还有我被一个名字叫什么鬼舞辻无惨的垃圾坑了。
听完斑的总结之后我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人真的是不论是死前还是死后,一直都在保持着‘在座的各位除了哈西辣妈之外都是垃圾’的人生态度。
斑一手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所以你给我找了个比我小六十多岁的姑父?”
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斑看人渣一样的眼神随之瞟了过来,黑色的瞳孔里满满写着‘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我不知道你这么不要脸’。
我:“……”
于是我俩在河边打起来了。
“快一百岁的老头子别对我瞎几把发表言论!”我一拳砸了过去。
老子好不容易想谈个恋爱你就不能不泼冷水吗?!
斑竖起手臂格挡,嘴角露出著名的斑式嘲讽微笑,“敢做不敢当。”
草。
于是我俩越打越凶,没有用忍术,只是单纯地互拼体术,肉|体碰撞,拳拳到肉,拳脚碰撞的闷声响彻在夜空下,很久才停了下来。
很久以前我们经常这样对练。
斑对于变强这种事情有很强烈的执着,在认识千手柱间之前几乎是有空就跑过来找我对练,很长一段时间他只有被我打趴下的份。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只有被他打趴下的份。
很久没有这样打架了。
我又被斑打趴下了。
自从他的头发变成了圣诞树造型,我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把他揍趴下了。
我掀了掀嘴唇,发出不甘心的‘嘁’一声,躺在草地上翻了个身。
我不要理他了。
斑顿了顿,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想要回去就赶紧去。”
我顿了顿,抿了抿唇。
斑抱着胳膊继续说:“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别那么快过来。”斑幽幽地说。
我沉默了一下,黑色的眼眸对上斑黑色的眼睛,斑被我看得发毛,不适地扭过头去。
“看什么啊?”仿佛变回了当年口嫌体正直的小孩儿,斑撇了撇嘴巴,“要走赶紧走。”
我笑了笑,突然觉得,比起那双代表着绝对强大的、古老的轮回眼,还是斑本来的黑色眼睛比较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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