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快回去换件衣裳。”
比试时的意志, 一种在别人面前展现的坚定与无所畏惧,面对他时,突然的瓦解。
她的唇张了张,喉咙发出一句细小的声音:“冷。”
他从她手中,再度取回伞柄, 往她的方向靠近,大部分的伞面将她遮得密密实实,漏不进半点风雨。
两人安静地往竹林走去。
路上,他的袖口不可避免触到了她的袖口, 她盯着相互交错的衣袖,小小的抿出一个笑。
等她回神时,她已经揪了揪他的袖子。
容吟侧脸,眼眸漆黑,微微含着润透的笑意,似乎在无声地问她,怎么了?
她的指尖缩了缩,磕磕巴巴说:“我的头发没了。”
终于想起这件事,她的语气变得低落伤心:“不是一两根,而是那么一大束的头发。”
容吟的喉咙上下滑动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重绵抬起手摸了摸鬓角的发,极不对称,可怜兮兮的问:“是不是很难看?”
目光滚过她手指所在的位置,他摇了摇头:“不难看。”
她不相信:“你骗人,是在安慰我。”
他不是那种戳别人伤口,还在上面撒盐的人,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治疗别人的伤口,永远温柔永远为了别人着想的人。
所以,得到否认的答案,意料之中,又不太具有信服力,总觉得他像在说节哀顺变的意思。
她莫名冒出这个离谱的词汇,捂住自己的另一边鬓发,垂着脑袋不说话。
见她陷入低气压,他顿住脚步,面对面地看着她。
她也跟着停住步伐,茫然地抬眸,不大理解他要干嘛。
空气水汽充足,朦胧的水烟在两人之间流淌。
她吸了口冰凉的空气,看到他握住自己遮掩头发的手,缓缓下落,伴随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曾经也被霜叶剑斩断过一缕发。”
重绵点点头,顺着他的力道放下手。
又听到他说:“当年我年轻气盛,也曾生过气,觉得太难看了。”
她心有戚戚到:“是吧,确实……”
他打断她的话:“直到你参与比试前,这个想法一直没变过,可如今,我不这么想了。”
重绵愣愣道:“为什么?”
他唇角含笑,望着她的眼眸,声音带了认真的意味。
“因为一点点瑕疵,掩盖不了一个人全身散发的光芒。”
这一句话的威力太大了。
堪比蘑菇云,在大脑和心脏的位置爆炸,重绵心底雀跃极了。
明知道他通过类比自身的遭遇,来安慰自己,是因为他的性格如此——
细心体贴,不让身边的人感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不快乐。
但话语的力量庞大,她还是开开心心,忘掉了少头发的困扰。
比试结束的翌日,大师兄亲自来竹屋一趟,告诉她,御清真人闭关结束后,看到了宗门大比的留影石,打算收她为亲传弟子。
过三日,举行拜师典礼。
重绵送大师兄出门后,立即御剑飞行往日月峰飞去。
一路上,她想。
起初因为蛇焱蛊,她被他带进宗门,每日为了突破炼气期而努力。
想要成为一名剑修,以报恩的名义保护他。
后来看到了混元镜关于他的过去,站到他身边的想法愈发强烈。
霜叶剑到了她的手中,仿佛就这样,传承了他的心愿。
终有一日,她会站到剑道顶峰,像当年那个十五岁一剑平天下的少年,走完他没走完的路!
而成为御清真人的亲传弟子,像是成功的第一步,给她带来莫大的信心。
怀着一腔豪情壮志,重绵激动地跑到药屋,在门口深呼出一口气,做完心理准备后踏进门槛。
然而当看到他从桌案前抬起头,撞进他的视线中时,那股强烈的几乎喷涌而出的心里话又唰地一下缩回了角落。
重绵觉得说出来,会不会让他认为自己自作多情。
他根本没提过这样的想法,她一厢情愿好像不太好。
而且,还没实现,万一被打脸,也有点小尴尬。
最后没把心里话诉说出来,重绵舔了舔唇,依然笑得特别开心,大声说,仿佛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容师兄,以后我就是你的同脉师妹啦!”
容师兄。
同脉师妹。
两个词一出,容吟的表情微微怔住,但很快,他倏地起身,平静的表情骤然浮起点点涟漪。
像是意料之中,又生怕自己听错了,容吟试探性地问:“师尊收你为徒了?”
重绵点点头,脚步欢快地往里走。
眨眼间,到了他身侧,因为过于开心,忍不住蹦了两下。
蹦完后,发觉这样的举动太孩子气。她又立即端正了身体,严肃着脸盯着他。
容吟漆黑的眼眸浮现笑意:“既然是好事,为何绷着一张脸。”
重绵的表情淡定:“一个成熟的人,当然要精准控制情绪。”
容吟站在一旁看她。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看他一脸沉默,拽了拽他的袖子,忍不住问:“我的话难道不对吗?”
容吟迟疑地说:“嗯……”
重绵立即打断:“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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