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廉说:“狩猎之时,李都尉必要一展英姿,与岐州诸将好好切磋。”
李四官摇动手里的银刻六瓣莲酒杯,“不急不急,狩猎之后,便能知道到底是谁的囊中之物。”
独孤淳随马廉一同端起酒杯,众人共饮佳酿。
空中玄月在他眼中,好似弯刀,锋利尖锐。
筵席上,酒酣耳热。
马佩玉已经不胜酒力,搂着阿枝借力靠着。
男人们在席中豪爽畅饮,歪的歪,斜的斜,各个昏了头,连话都抖落不清晰。
早些时候,当柴三妙在弭秣贺部帮忙准备酒水的当口,李雘调走了弭秣贺美人,歪打正着,留给她一个找出朅盘陀人的楔口,让她不急不忙地打入一个楔子。
柴三妙仔细观察会场众人细微的变化,想从中找出她想要的答案,却未能如愿。
马廉将巡察使团热情款待,给足颜面,他们越是吹捧李四官,她越是内心不安。
侍从搀扶着马佩玉回帐篷休息,柴三妙相送,遇见立在帐篷前的独孤淳,独孤淳吩咐侍从好生安置马佩玉后,拦下阿枝,将她带到一边。
柴三妙自觉退了一步,保持恰当的距离。
独孤淳慎重嘱咐她,“狩猎时,跟着马佩玉,切记乱跑,听到了吗?”
他也让她跟着马佩玉,他们要做什么?
但是她不能问,于是巧妙地说,“我不能跟着你吗?不能亲眼看你狩猎吗?”
独孤淳顿住,握住她的手,“听话,此次狩猎为汗血宝马竞争,必然激烈,弓矢无眼,各支队伍混战,我怕伤了你,等着我将汗血宝马送到你身前。”
他和李雘赛过马,交过手,互知对方的实力,为什么他如此自信能赢下汗血宝马?为什么他如此肯定能赛过李四官?
只有一个理由。
独孤淳提前做足充分的准备。
柴三妙点头,表明自己会听他的话,会待在马佩玉身边。
独孤淳一定有动作,她会牢牢盯住他。
*
山峦间的平谷草原降下碎雪,纷纷扬扬,先是挂满林梢,然后盖住草尖。
丑末时,细细密密,急落如絮,填平了山涧沟壑,冻结了溪流平谷,马群牛羊早已归圈,值夜的军士跺脚搓手,靠近火盆取暖。
马廉于帐篷中撩开一角,营地外一片素白清冷。
正如牧监所料,分毫不差。
谢潺命该如此,不要怪他。
暴雪,便是马廉筹谋良久的必杀。
有人睡梦香甜,有人一夜无眠。
第42章 .狩猎行围5长风万里,为你而来
积雪成峰,陇山下银装素裹,天地间骤然换了颜色。
唐人狩猎喜在秋冬,秋冬里飞禽走兽往往膘肥体壮,野外木凋草枯,便于追寻猎物。
狩猎的队伍换上冬袍,头戴风帽,护耳防寒,唤口气便是团团白雾。
柴三妙身着皮毛长袍混在女眷阵列,朔风凛冽,刮红了女眷娇养的肌肤,柴三妙端坐马背,全神贯注地关注着坦谷中的动向。
马佩玉手握暖炉,想问阿枝要不要,见她看得专注,便跟着她远望。
狩猎的主力队伍驱马架鹰,气势汹汹奔向前方,劲风之下,男子们单手持弓,腰间的胡禄囊(箭囊)上皆挂着一只好看的豹韬(皮毛装饰)。①
那独孤淳正跑在一支人马的最前方。
马佩玉豁然明了,阿枝原来是在看心上人。
“淳表哥此次狩猎,必有斩获,阿枝只需静待佳音。”
柴三妙观察独孤淳指挥队伍变换队列,演练围捕阵形,认真严谨,跟她在雍城认识的世家子弟模样,迥然不同。
她问:“你觉得你表哥骑射如何?”
马佩玉老实回答:“淳表哥在雍城玩在一起的子弟,哪个勤于骑射?哪个认真?都是玩乐罢了,驱鹰猎兔,他倒没有输过。”
可是,柴三妙将独孤淳的队伍与重崖折冲府的变阵对比,根本看不出差距。
唯有训练日久,才能达到如此水平。
远处谢潺和马廉还聚在一起闲聊,李都尉慢条斯理的列队清点人头,还没有预热动作。
今晨出发,柴三妙找到他队伍里巡鹰的法滋,已经寻机将独孤淳的异样托付滋转告他们多加小心。
李雘调转马头,远远看向柴三妙的方向,人影已然模糊,依旧一眼找到她所在。
戒备独孤淳。
我知道了。
安心。
柴三妙蹙眉,番部酋首聚在场,众目睽睽之下,马廉如何敢对谢潺下手?
主猎队伍响起号角,谢潺一声令下,李都尉扬起手中马鞭,率领队伍,打马冲入坦谷,该来的总会来。
女眷队列在亲随的护卫下,守在山腰的大帐前,观望。
狩猎者伏背勒缰,驰骋原野,饲禽者臂上架鹰,骏马上卧踞细腰猎狗,鸣哨诱敌,策马布围。
大部队以包围圈的方式,开启规模庞大的正规攻猎,很快就猎获四只公鹿以及雉兔数十只。
首战告捷。
正在兴头上的男人们嚷着一鼓作气,他们点燃火把,以火攻烟熏的方式想要逼出躲藏在密林间的大型猎物。②
待猎物不断窜出,飞奔于雪坡,再用索套和网捕。
号角声、马蹄声、射箭声、呐喊声混合一起,震撼山野。
坡地高处的法滋吹响鹰哨,雪白的玉爪直冲云霄,鹰眼环视,巡游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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