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说大半年没吃东西,嘴里淡出个鸟儿来, 想要去青竹书院吃东西。
又被江止宴拦住了。
最后江鹤来没办法了,带着萧有辞跑路了,他们御剑去了玉衡峰,对着玉衡峰桃花林里的一树林子仙鹤下了手。
焚琴煮鹤,不过如此。
江鹤来动作熟练地给仙鹤拔了毛, 放在火上烤。
萧有辞全程目瞪口呆地跟在旁边,看着自家师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跟江鹤来这么亲近过, 两人关系就像是表面那样疏远,他总是看着江鹤来出关、闭关,每次出关,说话都不超过十句。
在他心里, 江鹤来就是高高在上的。
江鹤来更像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或者是画上的一个形象。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这里是江止宴的记忆, 江止宴那么尊重江鹤来应该不会随意编排他吧?
萧有辞走神地盯着江鹤来手里逐渐烤熟的仙鹤, 还别说, 还挺香。
萧有辞:
江鹤来靠在石头上,眯着眼睛瞧着萧有辞, 道:徒弟啊,你天天板着个脸,为师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司徒尘每次上天璇峰来,都要问我是不是揍你了, 我哪儿舍得啊,你看你这么瘦,风一吹就能被吹跑了,我舍得揍你吗?
他说着,轻咳两声,抬头看向天空,似乎是心绪道:要揍也是揍小宴那小子,他皮实,耐揍。
萧有辞:
见萧有辞不说话,脸上表情隐约又有了冰冻三尺的迹象,江鹤来轻咳一声,讨好地将鹤腿往萧有辞眼前一送:徒弟,吃肉?
萧有辞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师兄来了。
什么?在哪儿?江鹤来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结果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他松了一口气,埋怨地瞪了萧有辞一眼:你们净知道拿小宴吓唬我。
他也不再询问萧有辞,而是直接将鹤腿往他怀里一扔,也不管他能不能接到。
萧有辞没办法,只能将鹤腿接过来,盯着那根外焦里嫩的鹤腿看了半天,萧有辞妥协了。
算了,死都死了,还是对它尊重点吧。
萧有辞坐下开始跟江鹤来一起吃鹤,吃到一半,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
他说:好像有人来了。
江鹤来却不以为意,继续吃鹤,结果过了一会儿,林子里传来一声怒吼:你们当掌门的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能不能让鹤好了?
树林中窜出一抹火红的身影,正是之前陪萧有辞上临仙门,结果走散在护山大阵里的秋叶白。
她脸上写满愤怒,双眼都快要喷火了。
萧有辞:
他以前多多少少还是个稳重的掌门,忽然被门中峰主看到这样不靠谱的一幕,萧有辞难得体会到了一丝心虚。
他快速扔下手里的鹤腿残骸,将地上还在燃烧的火堆灭了,然后拉起没吃完的江鹤来:师父,走吧。
走什么?我怕她不成?
萧有辞:他怕还不行?
他手上力气更大,直接在秋叶白赶过来前,把江鹤来给拖走了。
刚离开玉衡峰,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江止宴,江止宴问他们: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萧有辞心虚不敢说话,江鹤来却理直气壮道:许久没见小徒弟,说说话都不行吗?
江止宴:师父,您嘴没擦。
江鹤来:
这鸡飞狗跳的一天结束了,萧有辞也没看到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入夜,江止宴将他推回了房间。
关门前,江止宴对萧有辞说:师父从前不知道怎么与你相处,行为处事多有偏颇,你不要怪他,他其实很好随和的。
何止是随和,简直是活泼过分了。
萧有辞摇头,刚想说自己没有怪他。
但转念想到自己以前的想法,话卡住了,片刻后,他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江止宴摸摸他的头,就准备离开。
萧有辞忽然抬起头,江止宴的动作停住了,问他:今天要我陪你吗?
这段时间,萧有辞经常噩梦,连修炼的时候也会被拉入噩梦,他本身修为不精,不能长时间不休息,每逢困得狠了,就会拉江止宴来陪自己。
说来也怪,江止宴在他身边时,那噩梦就会消停。
师兄弟二人就是这样,一起睡了半年多,那份师兄弟情谊在朝夕相处中逐渐变质。
萧有辞现在不会做噩梦了,他摇了摇头。
江止宴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师父出关,明天会检查我们的修炼进度。
好。萧有辞点头应道。
梦境里的时间过得好像格外快,萧有辞刚刚关上门,来到床边躺下,天就亮了。
但他自己却感觉不太出来异常,只觉得好像真的过了一夜一样。
第二天,江鹤来在小院中检查萧有辞和江止宴的修炼,萧有辞修为还停在筑基,没什么好看的,就给他演了一套天寒剑法。
江鹤来还在世时,萧有辞就在琢磨这个了,但当时他心境不够,练出来的剑法平平无奇,又得了江鹤来无用两个字的评价,就再也不肯在人前施展了。
眼下萧有辞施展的这套,是他后来慢慢琢磨完善的。
五十年的时光,他的剑法进步不是一星半点,江鹤来在旁边站着,看着剑气撩动天璇峰上的雪尘,神色凝重了几分。
剑法实战完毕,江鹤来问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萧有辞点头,他看着江鹤来,相隔五十年的时光,心里仍旧有些忐忑。
江鹤来沉吟片刻,点头道:好,不错,你有这份剑心,不日可登大道。
萧有辞蓦然睁大了眼睛。
师父对他说不错。
他从未想过,竟然能得到师父这样的赞赏。
江鹤来却是转头看向旁边的江止宴:你呢?
江止宴顿住,他是最不应该出错的人,但他却对江鹤来说:师父,弟子学艺不精,生出了心魔。
江鹤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一刻,他又成了萧有辞心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师父。
他背手望着江止宴,片刻后,冷声道:你跟我过来。
师父萧有辞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江鹤来一道符封在了原地,任他怎么使劲儿,这道符都解不开。
江止宴和江鹤来走后,天璇峰上的风都静了,萧有辞被困在这里,不仅不能跟上去,身体甚至都不能移动。
此时,他身旁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去受罚了。
萧有辞一愣:帝天?
一道黑影出现在萧有辞身侧,正是送他进来的帝天。
只是这次帝天是跟在萧有辞身边的,这个角度让萧有辞觉得有些陌生。
受罚?
帝天叹息道:心魔是执念过剩而生,比如你身怀魔心时,常常听到旁人否定你的声音,你便对自己的强弱十分在意,赢不过你师兄时,就生出妒忌之心,妒忌越盛,执念越深,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入魔
放任自己沉浸在魔中,会得到更强的力量,人们往往利用这种力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可放任欲望的代价就是被欲望左右,人会变得越来越贪婪,直到被欲望毁灭。
魔气会勾起人心底的欲念,再清正无欲的人,一直被一个小人在旁边念叨,也会生出不属于自己的贪欲。
这里是江止宴入魔的梦境,里面自然有他被魔气诱惑的原因。
他极为信任萧有辞,帝天有入梦的能力,却被隔绝在梦境外,现在才找到进来的路,但萧有辞作为一个外来者,却完美地融入了他的梦境,甚至这个梦境里还有专门为他准备的一个角色。
而现在,萧有辞被拦在这里,梦境恐怕要起变化了。
帝天道:虽然我想说,你现在跟上去才是最好的,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也做不到。
萧有辞流露出无奈的表情,帝天也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心虚地轻咳一声:等着吧,他应该还会回来的。
这里的天空清正,外面的魔气还没有完全浸透进来。
还需要一点时间。
萧有辞只能耐心等着,过了不知道多久,江鹤来和江止宴回来了,江鹤来走在前面,脸色有些难看,发现萧有辞还在院中等着后,他对身后的江止宴说了一句:你自去反省吧。
江止宴低头应了,看了萧有辞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江鹤来也走了。
萧有辞竟然被丢在了院中。
刚才江止宴过来时,步伐似乎有些不对劲,萧有辞想了想,来到了江止宴的门口。
房门紧闭,他敲了敲门:师兄,你还好吗?
里头没声,萧有辞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对了,他记得有一年,师兄下山除妖,不慎受伤,回到山上后,在房间里养了几天。
当时萧有辞就站在他的门外,敲了门,询问师兄的情况,里面没人回应,他以为师兄不想见他,就转身走了。
三天后,师兄出门,他才知道他伤得极重,他敲门时,人已经陷入昏迷,自然无法回答。
从前的萧有辞是不会表现出自己后悔的,他只能硬撑着,装出不关心师兄的样子。
可现在,这扇门又出现在了萧有辞面前。
他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内极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响起,萧有辞绕过外间,来到里间。
江止宴正在床上坐着,他已经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正靠在床栏上,后背对着萧有辞,四道深深的抓痕深可见骨,正流着血。
帝天道:梦境里的时间变了。
40. 疗伤 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变成了江止宴受伤那天。
看着江止宴鲜血淋漓的后背, 萧有辞咬唇,往前走了两步。
江止宴被他的动静惊动,回过头, 神情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
萧有辞靠近,看着他后背上的伤:这是怎么弄的?
江止宴垂眸:是师父罚我。
梦境里的时间是错乱的,江止宴似乎并没有离开这天,但他背上的伤绝对不是江鹤来弄出来的。
如果说要是被谁惩罚的话,那只能是他自己。
生出心魔这件事, 让江止宴很难受吗?
萧有辞道:我帮你疗伤。
江止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他话没说完,就被萧有辞摁住了肩膀, 萧有辞的语气有点重:师兄,受伤了就老老实实待着。
刚才他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忽然明白过来,当年师兄说昏迷过去, 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只是一个借口,他其实是清醒的, 就跟刚才一样, 只是不想让他进门, 所以故意没有回应。
结果当年萧有辞就傻乎乎地走了,还暗自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觉得师兄可能不喜欢他的亲近。
现在他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于是不再理会江止宴的话,硬是将人摁在床上,然后转身出去找治疗伤势的丹药了。
江止宴的拒绝果然是个纸老虎,被摁住之后, 也没离开,乖乖坐在床上等着,萧有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低着头靠在床边,眼睑微微垂着,眼婕像是两把小扇子,抖啊抖。
萧有辞忽然想,他师兄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来着?
他们在一起,完全是一次意外,醒来后两人都觉得很尴尬,萧有辞觉得江止宴是不想认这件事情的,心里很不舒服,再加上当时他五迷三道的,说了那句让师兄去陵川等他的话后,两人就没再交流过了。
分卷(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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