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守卫官衙的雍朝与敦胡兵士同时提高警惕,持武器戒备, 高声嚷道:“来者何人。”
顺手摘下斗篷帷帽, 庄舟正欲开口解释,为首的敦胡守卫已然认出她,难掩惊讶出声:“六公, 六小姐?”
因为所有宫殿都被用作了办公场所,被改造成敦西都护府官衙的敦胡王宫比起从前更拥挤些。但除此之外,其内布置却与过去别无二致。
跟着那认出自己的兵士左拐右绕,庄舟不多时便被带到庄顿办公处, 吓得老都护猛地激灵,还以为是远在长安做质子的庄恪遭遇危险。
“没什么事儿我就不能回来瞧瞧您和阿娘啊,五哥他好着呢,放心。”
庄舟笑得眉眼弯弯,行至庄顿身边,背手而立仔细打量着他这间办事阁,不如议政殿奢华大气,倒也不失风雅。
虽说正月里都还是年,但按照雍朝律法,初八百官归位。若非如此,眼下她在都护府官衙还找不见自家阿爹。
父女二人足足一年时间未见,庄舟瞧着庄顿的精神比起从前利落不少,想是因着敦胡如今蒸蒸日上,方才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眉间不由浮现欣慰神色,却见庄顿只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目光扫视屋内一圈,仍觉不对:“你想回家,为何不提前寄信相告。阿爹也好派一队府兵前去接应。”
这么大咧咧地独自跑回来:“狄尔也被你扔在长安不管,委实不像你两作风。”
庄舟闻声下意识抿唇,先是顾左右而言他:“阿爹不是说大哥和二哥都跟着您都在都护府任职吗,我能也去探望他们吗?”
“不巧,前些日子赤穆城雪灾。他们二人结伴率兵,前去增援当地百姓,年假都未结束便已启程。”
庄恪抱臂垂首,目不转睛地盯着庄舟,终是盯得她决意使出她一向最为擅长的糊弄把戏:“哎呀呀呀,我赶了一个月路,又饿又累还风尘仆仆。阿爹你还就记得不停盘问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女儿死活。”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将他推回主位安坐:“其实我来呢,就是想问问阿爹咱们家如今何在,可有我一间住处呀?”
“明知故问,成日耍宝。”
庄恪无奈摇头,却也看得出她的确舟车劳顿,故而不再继续追问,反是派了一队都护府兵士将她一路护送回府。
和隆帝御赐建造的敦国公府位于城中长乐坊,都护府绝大多数官员宅邸亦在其中。
从都护府官衙赶至长乐坊不过半刻脚程,庄舟远远瞧见“敦国公府”四个大字,面上不自觉浮现喜色,早迫不及待飞跃下马:“阿娘!三哥!四哥!”
即使回来得着实匆忙,庄舟却还是偷偷摸摸买了些长安特产由驿站镖局寄出,除了给哥哥们的马具和鞭子,各位嫂嫂的首饰衣衫也一个不落。
还有:“这对白玉净瓶,是我给阿娘和阿爹专门买的,你们其他人都没有。”
庄舟得意洋洋地将净瓶递给墨娜的贴身侍女齐拉果,乐得叮嘱她道:“嬷嬷快些替我阿娘好生收着。”
墨娜很是惊喜地拉着自家女儿左看右看,一个劲抱怨她瘦了太多:“我就说你不该去那什么蕉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必是不习惯那边吃食,才瘦得皮包骨。”
庄舟哑然反驳:“阿娘,我都已经从蕉城到长安三个月了。”
可惜墨娜根本听不进去她任何解释,满腹心事一个接着一个,已然又道:“不过怎会回来得这般突然,可是先前知会过你阿爹不让告诉我们?”
“阿娘,我谁都没说,就想着偷偷给你们一个惊喜。”
庄舟扬起下巴,碧色双眸如水荡漾:“怎么样,惊喜吗?”
一家人久别重逢当然惊喜,不止墨娜,包括庄舟尚留在塔勒城的三、四两位兄长见着她都忍不住眼眶泛红,拉着她问这儿问那儿,亦好奇顾淮济为何没同她一道前来。
“将军不久便会去往黔州开泰城,以后有机会,定会到访。”
庄舟早在回乡前便想好了各式说辞,不管家中亲人怎样相询,她都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黔州?”
说话之人乃庄舟四哥庄鸿毅,前些时候刚刚考中武举,对大雍地界的了解眼下比之庄舟更胜一筹。
见庄舟颔首,他却不动声色蹙起眉心:“那地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如今贵为‘镇国大将军’,为何还尽往险境奔。”
说到底黔州不过是雍朝对西南那处苗疆山林统称,而开泰城则地处大雍巴蜀道与楚湘道交界,一向为苗人与大雍必争之地。
黔州苗域与雍朝间必有一战,这点众人皆心知肚明,但似乎怎么也轮不到由“镇国大将军”亲自坐镇。
毕竟比起黔州四处缠绕的枝蔓藤条和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诡谲,连西域沙漠戈壁或是东南大海之望而无际都显得无有那般令人胆寒:“总该派些对当地气候更为熟悉的将领负责,方可胜券在握罢。”
“此事说来话长,”庄舟夹着羊排的筷著没由来停滞半秒,终究挤出笑意看向庄鸿毅:“左不过我还要在塔勒城待些日子,到时候再慢慢跟四哥说。”
“咳。”
只听得庄舟三哥庄恒玩笑着抵唇轻咳,似笑非笑地看向庄鸿毅:“知道老四你考取了功名,一腔热血为雍朝抛头颅,倒也不至于这般急着连吃饭都不让大家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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