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果然,还是无厘头的梦吧。
薛瑜摸了摸脸,是原原本本属于自己的面孔。她拥着薄被坐了许久,睡也睡不着了,薛瑜轻手轻脚地越过方锦湖,趿着软底便鞋披了衣裳。
问了时间,快到平日上朝时候,薛瑜起身换了衣服,洗漱后准备去搬到殿内的小书房坐会。还没到书房,她就看到里面亮着灯,一推门,流珠正在亲手收拾着里面的卷宗。她来得真早,每个早晨,薛瑜都是在流珠的照顾中醒来,竟不知她还会提前收拾东西。
开门声让流珠吓了一跳,下意识把竹篓推回了原处。
薛瑜虽然被梦境扰得心绪不宁,但大婚后的愉快心情还在,好笑地看着她,“怎么,藏了宝贝?”
流珠经手的一些文书也会送到小书房存下来,不至于逾矩,只是一句调侃而已。
但流珠却跪下了,深深叩首,“婢子违逆殿下,请陛下责罚。”
薛瑜莫名其妙,没明白她的请罪从何而起,上前扶她,“罚你做什么?”
收拾东西而已,夸还来不及呢,哪里称得上违逆?
流珠低着头,“婢子刚随侍殿下那年冬日,宫里送柴晚了,天气着实太冷,殿下让我烧掉这些,但我觉得太过可惜,就没有烧……并不是有意违抗殿下,但……”
薛瑜茫然极了,听着她的辩解,却对什么冬天用卷宗烧柴毫无印象。
更何况,流珠来到她身边时,原主才十一岁多点,哪里有机会摸到卷宗?更别提奢侈到拿卷宗烧火。
她隐隐有些不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薛瑜走上前去,把流珠先扶起来,从竹篓里摸了一卷纸卷出来。
纸卷发黄,慢慢展开,带着簌簌的脆响。
“……蒸汽动力……”
薛瑜头开始疼了,她换了一卷打开。
“炼钢以炼焦为先,改变技术……”
再换。
“棉花?麦子还是稻谷,一年两种……”
字迹好熟悉,内容也好熟悉。
薛瑜头疼得站不稳,眼前一片模糊,再看不清那稚拙又熟悉的字迹,那些太过熟悉的内容。纸卷从手心滑落,她无法自控地向前栽倒,扶着书架,堪堪稳住身形。
痛苦冲破了一层薄纱,记忆像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在她以为的最初时,像看电影一样翻阅的“原主的记忆”里,有着隔膜因此变得淡漠的情感生动地浮现出来,几乎注意不到的消失的部分,一一重现。
她想起来了那时坐在树杈上,看着天边金色的火烧云,一本正经地许诺。
“我要告诉阿兄,让大齐建起高楼大厦,亩产千斤,家家户户读书习文,天下太平,人人无忧无虑,这样我就能在阿兄的保护下做个富贵闲王,谁也不敢惹我啦!”
也想起来了醉酒那夜,对方锦湖指着对面的荆州说起的太平盛世。
“殿下?”流珠焦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薛瑜撑着木板抬起头,脸上一片冰凉。
难怪方锦湖说她从未变过。
可不就是从未变过吗?到现在还一样的抱着理想,天真至极。
她喜欢对人说美好的未来,不单单是对着年幼的方锦湖,她也曾对薛璟许诺有好东西带给她。好像只有不断重复着过去,重复着她拥有的知识,才能证明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她,不是一个疯子。
难怪她会喜欢原主的坚持,会喜欢原主对马术和射术的擅长。
难怪她会鬼使神差般地再多问林妃一句。
难怪林妃会骂她是小怪物。
难怪她拿出肥皂这些格外超前的东西,表露出深宫中长大又不常上学的皇子不该有的技术,流珠从不怀疑。
她的穿越起点,从不是她以为的十五岁前。
系统说的什么原主交易离开,都是放屁。
从不存在原主,她就是原主。
从实验室意外猝死来到这个世界,到作为婴儿长大,牙牙学语。曾被太子宠溺过,也曾凭着自己的聪明在宫中钻空子疯跑,顺便捉猫逗狗捉弄小朋友。只是记忆里明亮的颜色,只在最初几年。随着慢慢长大,要接受的规训,要接受的磋磨,被限制的行动,与日俱增。
认真用着自己的仅剩的知识一点点写好未来,一点点磨好匕首防身,叛逆地不愿意接受被打压的现实,在失去太子的一点好意庇护后,迅速只剩下韬光养晦一条路走。
长久蒙住记忆的薄纱被骤然揭开,沉沉压下的最后几年麻木又压抑的记忆,几乎让薛瑜喘不上气来,忍不住牙齿打战,浑身都在发抖。
若没有忽然冒出来系统,若没有看到剧情,若她的记忆没有被蒙蔽一部分……
她的选择,将与剧情中的结局一般无二。
她曾经那么渴望离开这座深宫,在压抑的生活里,怀抱一点点对未来出宫后的期盼,期待着养母的许诺,期待着十几年的时间,勉强能留下一点情分,哪怕只是将她远远送走,再也不要回来。
她同样会努力,但并不是如今的方向。
是什么让她看到了剧情?是“方锦湖”和所谓的世界做的交易吗?剧情……会是前世吗?想想梦境中的一切,薛瑜心痛不已。
太多的疑问汹涌而来,但薛瑜现在顾不上想那些。她偏过头,透过不知不觉涌出泪水的朦胧双眼,看到流珠担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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