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绣她死了,她才二十来岁,就再也没有别的可能,可我还活着。有时候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不是我害死了她。我以为那样是对她好,也强逼着她那样做,可我若是没有我的自以为是,我的一力强求,她现在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哪怕声名狼藉,哪怕被温静姝掌控,哪怕可她至少还活着,而不是在那个小教堂里悲惨地死去,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冯翊低声道:“我与你的二堂姐虽只有过一两面之缘,并不了解她的为人处事,可她是一个有手有脚,也有自己思想的人。她生前最后那段日子那样艰苦,却始终不肯离开去另投他人,足以说明她也不愿苟且偷生。你的老师朋友,她们也同样如此。至于其他……这世上的事从来难两全,见宁,你不必苛求自己。我知你心中难过,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她们终究不在了,你却还要活下去。我可以允许你继续为她们难过一段时日,但你不能再放任自己沉湎于痛苦之中了。”
他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深沉而温柔地凝视着她,那向来清朗的目光除了担忧,也带上了一丝痛苦:“见宁,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到他们那里去,但你要明白,这绝不是现在。在船上时你曾向我许诺过的,会为我好好活着,你不能食言。”
温见宁微微哽咽道:“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
“许多年前,齐先生曾经告诉我,人的一生总是如此,相遇之后有分别,离开之后又会有重逢……”她抬起乌黑的眼眸看向他,轻声道:“我会等着与她们在泉下重逢的那一日,但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你陪着我一起难过了。”
冯翊听了反而更加心疼:“你不要委屈自己,若实在难受,还是哭出来好。”
“齐先生她们……”温见宁摇头,艰难地停顿了片刻,才忍住颤抖握住他的手,继续道:“尚且不惧生死,我又怎能再让她们为我担心呢。我不会辜负她们的期望,我会好好活下去,一直活下去,我们一起代替她们一直看下去,直至亲眼看到这场战争结束。”
虽然这样说着,可她内心还是十分茫然,抬头凝视着他清俊的面庞:“但是阿翊,你说,真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吗?我们真的还能活着看到那一天吗?”
冯翊坚定地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以一种极为少见的笃定口吻,严肃且认真道:“会的,而且我相信,那一天并不遥远。”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尽管有冯翊的陪伴和耐心开导,但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温见宁这一病还是病了两个多月,才渐渐有了起色。也是这一病,她才终于清楚了一件事,无论之前医生和冯翊如何说她只要不多思多虑,就没什么大碍,可中间历经了港岛那几年,她的身体到底比不上前几年了。
她才二十来岁,按理说还是人生的大好光景,可却时常神思不属。午后抱着新收养的白猫坐在早已荒废的花园中,日光温暖,可她的手脚却始终寒冷如冰,没多久就觉得头晕目眩,偶尔对着镜子,看着里面人苍白消瘦的面孔,她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从前的样子了。
还在昆明时,或者更早前,她还能呼朋引伴一起爬山游玩时,也是如此孱弱的吗?
从冯翊眉间化不开的忧色中,温见宁猜出了答案。
为了不让他再露出那样低落的神情,她强打起精神来,除了每日晒太阳走动恢复健康外,又再次开始了长篇小说的写作。
港岛沦陷之初,她起初还能每天坚持记日记,到后来谋生日益艰难,连饭都吃不上了,更不必提买稿纸和墨水的钱。自从归来后,温见宁就一直致力于整理往日的书稿,并写了些零散的散文短篇和评论,试图逐步找回往日的感觉。
如今重新提起笔来写起长篇小说,她只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新的长篇小说,她定名为《候鸟》。候鸟居无定所,随季节而迁徙,往来南北,永远追逐着气候温暖宜人的地方,在漫漫迁徙长途中,总是不免要和它的同伴们流离失散。
与她以往虚构成分更多的创作不同,这一部长篇更偏向于她的自传体,将她这小半生来目睹的许多人和事都融入到了主人公的经历中。无论是幼年乘船漂泊至港岛,还是少女时期的求学,亲眼目睹国内爆发的战争,她都打算以这种方式一一记录下来。
冯翊原本支持她写作,是愿她能以此排遣心中愁绪,可又怕她写作往事时,难免伤怀,又想了个办法,找来一把花边小报,让她试试化名往那上面投稿。
温见宁觉得世事真是有趣,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又回到了起点。
她饶有兴致地翻了翻,尽管如今市面上大多书刊报纸都为日.本人把控,可还是有一些不入流的花边小报侥幸得以生存下来,上面的版式、栏目和几年前变化不大,仍是一些古今通俗故事、广告杂闻之流。通俗故事肯定是不能随便写了,万一被人认了出来,只怕会有麻烦,杂文趣事之流,她倒是可以动笔。
没花多少功夫,她很快就写了一篇让冯翊帮忙投寄出去,果然很顺利地被刊载了,还收到了一点微薄的稿酬。对方颇为欣赏她的才华,特意来信致歉,若是在前几年,国内的稿酬还是很丰厚的。可这些年报纸在日.本的高压管控下,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上物价飞涨,无良商人囤积居奇,成本费奇高,如今能支付的稿费实在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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