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有些乱,就想找你说说话,你是城里来的,懂的多,你帮我分析分析。”文秀英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跟赵柠说了。
赵柠听完脸色有些凝重问道:“你三舅是个当官的吗?最近有联系吗?”
“嗯,他是部队上的干部,他们应该有联系吧。”
赵柠知道文秀英跟木家的关系,便不再追问,只是沉思了一会儿道:“出事都两天了,木家婶子没给你三舅拍电报吗?咱在村里啥消息也不知道,他们当干部的总是门路广些吧。”
“我不知道。”文秀英脸色微变低下了头。
“英英,我知道你不想进木家的门,可是你现在要救你哥,总得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做打算,外人也不知道你哥到底做了什么还是没做什么呀。”说完见文秀英没有吭声,又接着道:“我猜事情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文秀英一惊:“更严重?我哥什么都没干呀。”
赵柠朝窗户外望了望,低声道:“我家里之前写信告诉我一个事儿,你别说出去。”
“嗯。”文秀英凝神细听,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儿吗?
“我家里人说,我爸单位的好些叔叔伯伯都被停职调查了,我爸也两个月没发工资了,让我自己省着点花钱,安心复习,不要参加外面的活动。”
文秀英想起最近县城里涌现出的好多小团体,天天在那喊口号,心里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她知道好日子即将来临,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城里人的新花样,她一个乡下长大的姑娘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不好好干活,天天上街喊那些她听不懂的话。
她不由道:“高考要紧,那些活动也没什么意思,你家里人不让你参加也是对的。”
“英英,你不懂,不是因为怕浪费时间,耽误考试,而是上面现在风向不明,怕站错队。”赵柠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文秀英几乎没听清。
但是她也有些明白了赵柠的意思,她知道现在上面的那位很快就会下来,以致于多年后的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说到这里,文秀英神情松弛道:“没事的,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这些大人物的事,跟咱也没说哈关系,你爸爸是技术人员,最稳当不过了。”
“这个我倒不担心,我爸行的正坐的直,只是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是你哥可能是被连累了。”
“他一个小毛兵,能顶什么事,谁还能连累的到他?”文秀英不以为然道。
“你回去问问家里给你三舅拍电报的事,应该就能确定了。”赵柠直言道。
文秀英再迟钝,现在也听明白了,原来赵柠的意思是三舅连累了哥哥,怎么可能呢,三舅一直深受重用,当官也当的顺顺当当,九十岁了,还耳聪目明,说不定还能活到一百岁呢。
想到这些,文秀英没有再说什么,这些话没法说,其他的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现在她的确应该先去木家问问,也得防着他们病急乱投医,别没事给整出事来。
出了门,冷风瞬间灌进了她的脖子里,握紧衣领,朝木家走去。
敲门后,出来开门的是二弟,她没说话径直去了里屋,石玉韶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几个小的窝在炕角,安静如斯。
“你给我三舅拍电报没?”文秀英直接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她转而问二弟:“二娃,你跟我说说这两天的事。”
木嘉文已经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明年就要上初中,他明白大哥的事有多可怕,这两天跟着大人慌慌的转,始终没个回音,他心里也很害怕,看到大姐回来,他心里松快了许多。
当年大哥回来后那个样子,家里就曾天翻地覆过一回,也是大姐找大夫治好的,也听大哥跟他说过大姐小时候一直想办法摘野酸枣卖钱给他换奶粉的事,在他心里,大哥不在,大姐就是家里的主心骨。
稍微想了一会儿,木嘉文口齿清晰的道:“那天晚上,我写作业睡的晚,还没睡下就看到几个穿军装的进来把大哥给捆了起来,家里被翻了好几遍,没拿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把哥哥的奖章和家里的信都拿走了。
妈一直哭,哭着喊三舅的名字,那些人回头看了妈一会儿说:让家里人不要出门,等待调查。天一亮,妈就让爸去镇上给三舅拍电报,爸回来后脸色不好,我没敢往跟前去。”说着低下了头。
文秀英见状,便道:“你带着几个弟妹去侧屋睡。”
木嘉文懂事的带着弟妹走了,只留下文秀英和石玉韶在屋里。
文秀英打开随身带的手电筒,屋里亮堂起来,她才看见石玉韶的眼角一直在淌眼泪,看这情形,她猜想要么是没联系上三舅,要么就像赵柠说的,三舅现在情形也不好,但是她心里却并不慌乱,因为她脑子里总是记着那个年老依然健硕的三舅,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哥和三舅都会没事的,你放心吧。”文秀英幽幽的道。
石玉韶止住了抽泣声,爬起来厉声道:“你三舅好好的,啥事也没有。”
这外强中干的呵斥声已经暴露了真相,若三舅没事,至于是如今这副局面吗?
文秀英心中一冷,瞒着外人她理解,若让别人都知道她的靠山倒了,恐怕眼前的太平日子都没了,但在她跟前还如此说,她也是个外人,她早明白的,送人的闺女自然是实实在在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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