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他这种已经是晚的了。
只有来月事才可以生孩子。
云执双手攥住床柱,白净的额头磕在上面,凤尾憋的微红,牙齿紧扣下唇,硬忍着没哭出来。
那时候鸦青只是感觉小公子好像忘了些东西,直到第一次见他上树。
猫儿似的轻盈,脚尖那么一点就跃到了树干上,惊的鸦青险些尖叫出声。
他像今天这般坐在上面,眺望远方,清凌的眸子像是拢上一层薄雾,视线渺远起来。
他说他不想绣花,他想去江湖。
鸦青这才意识到,小公子是真的变了。
他没敢往深处想,毕竟以前的小公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我为何生在云家,若是换种活法,那该多自在。”
小公子可能是,换了种活法。
“小公子。”
鸦青双手拢在嘴边小声唤他,“您快些下来,仔细被人看见。”
云执收起垂下来的那条腿,毫无男子形象的双腿分开蹲在树杈上,“鸦青,东西弄来了吗?”
“弄到了。”鸦青怕云执这样被人看见,“您快下来。”
云执笑了下,“好。”
这一笑,像是清晨绽开的花,清新干净带着清早的微凉露水,让人眼前微亮。
云执像片淡青色的梨树嫩叶一样,随着风张开手臂从树杈上轻飘飘的落下。
鸦青提着心,直到看见他脚尖点地身体轻盈的落在地面上才松了口气。
“男子家的衣摆不可以塞在腰带里,这样不雅。”鸦青小跑出去,弯腰伸手把云执撩起来的衣摆给他整理好放下来。
云执根本不在乎这些细节,伸手拿过那个黑色匣子,眼中光亮闪烁。
他终于快要自由了。
匣子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锅底灰。
云执出生于武林世家,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从小就向往像他父亲一样执剑天涯。
奈何他出生那年算命先生上门为他批过命,说他十六岁之前有个天大的劫难,只要躲过去,这辈子顺风顺水。
云家父母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唯算命先生的话是从,从小到大就没让云执单独出过门,更别提闯荡江湖了,他能溜达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家里后院的鸡圈。
云执空有一身高强武艺每天只能用来杀鸡,感觉被埋没了。
算命先生的话可能就是危言耸听,当不得真。
云执的忍耐在父母出远门那天爆发,偷偷包了两身衣服翻墙溜出家门。
他站在自己院墙之上,眺望远处,张开手臂闭眼享受,感觉江湖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云执纵身一跃,再醒来的时候是被人从池子里打捞出来。
“……”
他不仅没能去江湖,还真被算命先生说对了,掉进一个跟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截然相反的世界。
醒来那两天,云执的三观被来回冲刷,现在已经麻木。
他本来想在云家再养一段时间的身体,奈何那个涂脂抹粉的云家主君总是逼他绣牡丹。
属实过分!
云执盘算一下,是时候跑路了。
他以前跟家中的下人学过点江湖手艺,今天准备翻墙出去赚点跑路钱。
*
时清是被老爷子挥着拐杖赶出院子的。
真是太没有教养了!
一碟红豆糕吃完,时清饱饱的,正好出门去巴宝阁拿定制的簪子。
街上的热闹依旧,清晨的早市已经摆开,这种人间烟火的气息格外抚慰人心。
要是以前,时清只是觉得新奇有趣,现在再看过去的每一眼都带着不舍。
她真的还没活够,也很喜欢这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个活下去的机会呢……
她只是想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时清走到一半,忽然停住脚步。
她看见一个占卜小摊。
走投无路的时候,人才信命,才会卑微虔诚的祈求上天诸位神佛。
她面前这摊子刚出,对方道士打扮的摊主年纪不大,就是脸涂的乌黑,身边还跟着个依偎他的小徒弟。
一看就不专业。
时清收起衣摆蹲在他面前看那个签筒。
云执今天首次开张就来了个衣着不凡的客人,一时间有点紧张。
反倒是身旁的鸦青偷偷扯他袖筒,暗示这是只肥羊。
只要狠狠宰一笔,他们就有钱了。
到时候可以坐着轿子去江湖。
鸦青见识少不知道“江湖”是哪块地方的地名,但是自从小公子落水醒来后,除了刚开始六亲不认的疯病,后来念叨次数最多的就是他要行走江湖。
不管是去江湖还是去江海,手里总要有银子。
有了银子他们可以雇轿子坐着去,走着去多累啊。
要是之前,小公子凭借绣的一手好牡丹,多少还有点私房钱。
半年前落水后生了场疯病,以前存的那点银子除去给老主子治病外,剩余的都给他请大夫用了,钱匣子里如今只剩几枚铜板。
今天两人是偷偷出来的,小公子让他弄点锅底灰,说他有赚钱的手艺,能赚大钱。
鸦青一想也是,绣牡丹绣的再好,大钱也是主君的,到小公子手里只剩小钱。
要是没有主君这个中间人在,他们不就可以赚大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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