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祁阔点头。
最后上来发言的是王兴山,他头发稀少,话更少:此次建模实现98%的记忆细节,超出预期。
下一步的计划是将记忆清洗推广到各个基地,回收锚点210号的记忆。祁阔说,你们评估一下工作量。
记忆清洗本身不难。杨宜说,只是我不确定每个基地是否有完备的医疗设施。以及接受清洗后的锚点之后的生活,他们需要导师的帮助。
我担心数据传输。魏昊说,基地和基地之间距离遥远,地形复杂、变异动物众多,凭借硬盘传输不现实,云端传输我怕数据丢失,王工那边不好建模。
王兴山点头。
把锚点集中到太原这边统一做记忆清洗呢?祁阔提出一个假设。
魏昊沉思,杨宜率先反对:太危险了,每个锚点都是关键锚点,我们承受不起失去任何一个人的后果。
护卫队有战斗机储备。王兴山说,我们派一架飞机专门去别的基地做记忆清洗,再把硬盘带回来。
把人一起带回来。魏昊提议。
看情况,如果锚点没有亲友照顾就带回来。杨宜说,锚点二号和三号必须要带回来,以免严警官任务失败。
这个想法可行。祁阔点头:我去跟护卫队提个申请借架飞机。
祁工,反应堆什么时候完工?魏昊问。
十天后竣工。祁阔说,今明两天休息,回去睡个好觉,谢谢大家的全力支持。
应该的。杨宜说。
祁工客气了。魏昊说。
客气。王兴山站起身拉开门,祁工我先走一步,有个电话会议。
好的。祁阔说,我去找严警官聊聊今天的模拟情况。他第二个走出门,杨宜和魏昊对视一眼,杨宜说:你有没有觉得祁工
铁树开花。魏昊肯定地说。
祁工以前有女朋友吧。杨宜说,我记得他以前上节目手上戴着一个银戒指。
估计是装饰。魏昊说,我不知道,我和祁工以前不在同一个研究所工作。
我更不知道了,我之前在第一中心医院工作。杨宜说。
严朗写了三页的时间线,听到祁阔的脚步声,他抬头:你开完会了?
嗯。祁阔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严朗旁边,怎么样?
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严朗说,他翻到罗列问题的那一页,故事线能往前三个小时吗?
可以,但没必要。祁阔说,你为什么想知道三个小时前的事?
因为目前故事里加上我自己出现了七个人物,小苏他们一直提醒说,我有同居的伴侣,我似乎跟他吵架了。严朗疑惑地说,如果这是真的,我现在是在出轨。
其实是你的伴侣出轨了。祁阔说,他不是个好人,你不用记挂他。
?严朗皱眉,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我做了一点小小的调查。祁阔说,去年6月5日的事情发生后,你回市局上报事故,他独自出国,你俩也算是和平分手。祁阔都有点佩服自己扯谎的水平,一个谎言要靠无数个谎言来圆,他眼睛不眨地流利编造,编得自己都要相信了。
市局给你记了个小处分,没有让你写检查,后续半年你一直在工作。祁阔说,6个月后第一批病人莫名暴毙,你的三个队员全部死亡,只剩下你一个人活着,市局将你扣押拘留。
严朗低头在笔记本上补全故事后续,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乖巧得像写作业的小学生。祁阔忍不住上手捏一捏严朗的后脖颈,他问:你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穿梭机是怎么穿越的?严朗问,是同一个时间段有两个我,还是现在的我到过去的我身上?
意识融合,不会在同一时间点出现两个你,会引起时间悖论。祁阔说,传送越远越耗费能源,我目前的假设是,将你传送到6月5日早晨6点,按照那天的轨迹和节奏,你应该没有机会提前运送货物。
你的意思是,我有两个选择,一是救孕妇导致世界末日,二是不救孕妇,看她死。严朗说。
孕妇不会死,有人救她不是吗。祁阔抬手推一下无框眼镜,你只需要做好你的护送任务。
严朗拧眉,他想起那位素不相识的西装男人,如果他不帮忙将疯男人摁住,那位西装男肯定被疯男人拿刀捅成筛子。
啊你在担心另一个男人。祁阔说,他不是弱势群体,他是个男人。
严朗问:Carlos还活着吗?
他死了。祁阔说,6月5日的延宁机场T3航站楼出发层,停车场至候客大厅的临时停车点周围,仅剩十个人活到现在,统一称为锚点110号。
你看过所有的记忆。严朗说。
我只看6月5日当天的记忆内容。祁阔说,为检查记忆质量和连贯性,我浏览一遍,储存卡交给王工建模。
不建模你怎么查看画面?严朗问。
我看的是参数,解析代码。祁阔说,建模的目的是方便你理解整个故事,如果我是锚点一号,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严朗反手一把拍掉祁阔捏他脖颈的手,不满地看向祁阔:你嘲讽我。
祁阔揉揉被拍红的手背,迅速认错,对不起。
如此正经的道歉让严朗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他不好意思地低头,露出一截蜜白色的脖颈:那你摸吧。
第14章 你穿白大褂很好看
你不是想去地表层看看吗?祁阔说,我带你去。
什么时候?严朗扬起脑袋看向祁阔,黑亮的眼珠带着好奇和希冀。
明天下午。祁阔捏捏狼犬的肩背,手掌贴着薄薄的肌肉层。他的掌心温热,手指不老实地从领口钻进严朗的T恤,指尖划过凸起的肩胛骨,轻微的力道,引起严朗的一阵痒意,耿直的严警官动了动肩膀,说:你要捏就捏,别乱摸,很痒。
祁阔眯了下眼睛,为严朗纵容的态度感到喜悦,他接着说拜访守城军的计划:我去问军队借一架战斗机,你想看吗?
战斗机?狼犬抖抖耳尖,眼睛愈发清澈透亮,声音抬高些许:要看。他不计较研究员嚣张地摸过自己背部肌肉的手掌,甚至倾身贴近祁阔,让对方肆意占走便宜,我真的能看到战斗机吗?就那种,直上直下推进式、装载导弹、且能隐身的战斗机?他一边说一边伸展手臂左右比划,男孩心中始终有个飞机梦,祁阔最清楚严朗喜欢什么,毕竟从小到大严朗的金属手办都是祁阔亲手做的。
研究员矜持地颔首,他双臂展开把狼犬半拢进怀里,说:夜枭F79,采用光学无反射涂装,屏蔽雷达、人眼等观测手段,是当下最尖端的侦察型战斗机。
严朗越听越兴奋,对当下快要与祁阔鼻尖碰鼻尖的危险处境毫无察觉,他沉迷于听祁阔讲战斗机的类型,发自肺腑地感叹和向往。
祁阔话头一转,说:我带你去看飞机,有没有什么好处?
?严朗愣了下,好处?他身无分文,吃穿用度全是刷祁阔给的手环,狼犬窘迫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委屈巴巴地将全部的口袋掏出来,我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呢,你再想想。祁阔软下语气,嘴唇擦过严朗的脸颊。
严朗努力思考,绞尽脑汁,突然挣脱研究员的怀抱跳起来,高兴地说:要不,我帮你抢一周的排骨饭,食堂说排骨饭限量供应,先到先得。你每次吃饭都晚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到排骨饭。狼犬忧心忡忡地耷下耳朵,眼瞳中盛满【我好担心你】的愁绪。
祁阔:他的本意是讨一个吻,不是吃什么该死的排骨饭,现在好了,吻没讨到,费尽心思套进怀里的大狗也蹦了出去。
内心咣咣撞大墙的研究员抿起唇角,有气无力地说:好吧。
严朗把翻出来的口袋塞回去,说:走,去吃饭。
祁阔心塞地站起身,跟着满脑子干饭的狼犬走出摆放模拟机的房间。他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心脏漫出一阵无力感,这种无力感十分熟悉,他当年追严朗时这种脑回路不一致的情况出现过无数次。严朗是那种祁阔打直球都能完美防住并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回应,好像逻辑通顺但又很不对劲,气得祁阔恨不得撬开严朗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构造。
严朗见祁阔许久不说话,惴惴不安地问:你不喜欢排骨饭吗?我可以换着花样给你打饭。
祁阔提起精神,说:我经常忘记吃饭,你能把饭送进我办公室吗?咱们一起吃。
好啊。严朗爽快地答应。
终于讨到一点甜头,研究员眉眼舒展,推了下眼镜,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
严朗拿起两个托盘,递给祁阔一个,问:你想吃什么?
糖醋里脊。祁阔说,你拿小炒肉。
喔,好。严朗没有意见,他动作麻利地把装菜的碟子放进托盘,又拿了一盘醋溜白菜和两碗米饭,说,这些够吃吗?
够了。祁阔扫一眼托盘里的菜品,严朗爱吃酸甜辣,正好齐活,他拿上两碗汤和两双筷子,找个空桌坐下。
严朗问:明天去看战斗机,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我们通过通讯室去。祁阔说,外城危险,除非一级红色警报,所有的研究员不允许出内城。如今人类十不存一的情况下,研究员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更别说祁阔这种级别的研究员。
严朗没有做出祁阔预想中的失落表情,狼犬抖抖耳朵,轻快地说:在远处看看我就很荣幸。他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进嘴巴,享受地眯起眼睛,又夹一块放祁阔碗里,怀念地说,我总感觉我好久没吃过这个菜了。
祁阔盯着里脊肉看了半晌,夹起来咬了一口,沉默地喝汤吃饭。他不知道末世前的严朗是怎么度过的,心里实在难过,绷着脸埋头扒饭。严朗以为研究员开会太饿,没敢出言打扰。
吃过饭,祁阔说:你昨天说帮我搬宿舍。
严朗说:现在搬吗?
祁阔点头,他说:我昨晚把东西打包好,放在箱子里,东西不多,一趟电梯就能搬走。
好。严朗转身朝电梯口走去。
祁阔住179层,电梯口左转第六个门,门板上镶嵌铭牌【祁阔】,下面一行小字【高级研究员】。严朗指指铭牌问:这个要拆下来吗?
祁阔忍不住抿嘴笑:不用,明天会有人把这个装到新房间的门上。
严朗盯着铭牌感叹:高级研究员,我印象里这个挂着这个名头的至少他在头顶比划,没有头发。
你这是刻板印象。祁阔说,他弯腰搬起一个纸箱,我去把电梯占住。
两个男人来来往往三趟便把房间搬空,祁阔的东西少得可怜,三个纸箱,一包被褥,三双鞋和一个笔记本电脑。
你东西真少,是因为天天穿白大褂吗?严朗问。
也没有天天穿。祁阔说,他穿白大褂的主要原因是严朗说过他这么穿好看,白大褂很好清洗,攒一波放洗衣机里,洗一次换着穿一周。
严朗眉眼弯弯地笑:没想到高级研究员也会犯懒。
高级研究员也会喜欢人。后半句话说得含糊,祁阔踏进电梯轿厢掩饰性地匆忙摁下关门键。
严朗没听清祁阔的话,电梯里昏暗的灯光也看不清祁阔泛红的脸,严朗对祁阔说:你穿白大褂很好看。狼犬的夸赞直白却不显轻浮,诚恳真挚,他夸完迅速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站军姿。
一只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严朗的手腕,指尖在掌心施施然画个圈,严朗侧头瞄祁阔,唇角微微向上勾起一道笑弧。祁阔不敢和狼犬对视,低头视线钉在轿厢的一角,然而手却不老实地往严朗身上黏,直到十指相扣,方才停下动作。
叮咚。
电梯门打开,严朗本想松手,奈何祁阔不撒手,不但不撒手,还得寸进尺地将电梯门关上,依次摁下181、182、183层。
严朗:?
研究员往警官的方向挪一步,温热的唇印在严朗的脸颊,一个不含任何欲望的亲吻,祁阔说:谢谢你帮我搬东西。
严朗眨眨眼睛,凑过去唇瓣交叠,浅尝辄止,他虚心请教:难道不是这样表达感谢的吗?
没有人这样表达感谢。首先闯进祁阔脑海的不是惊喜,是来势凶猛的危机感,研究员说,你只能这样谢我。
哦。严朗看着祁阔严肃的脸,将闷笑咽回喉咙,继续请教,感谢完之后呢?
然后我邀请你去我房间喝杯茶。祁阔说。
喝茶会睡不着觉。严朗说。
我给你煮牛奶。祁阔说,加一个荷包蛋。
当严朗端着热腾腾的牛奶吸溜里面的溏心荷包蛋,悠闲环顾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四周,满足地拍拍肚子:好吃。温暖的牛奶,软滑的荷包蛋,让严朗生出一点点关于家的记忆,如梦似幻,熏得他的脑袋昏沉,望着祁阔的背影,严朗莫名觉得他们本该这样,相互扶持,直到生命尽头。
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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