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芸只是想吹吹风,没打算往外面看。
可是,她忽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这一刻,明明有很多好奇的旁观者透过窗子看她,无数道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但她唯独注意到了那股视线,多么熟悉,多么特别。
她该想到的,她出嫁之日,孟青山一定会远远地来看她一眼。
宋晓芸转头朝视线的方向看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张白色的面具上。
孟青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望着花轿。
他没想到宋晓芸会掀帘子,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可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又安定了下来。
宋晓芸被他这个小动作惹得要落泪了。
孟青山以为他戴了面具,她就会觉得他是想隐藏身份,不会往别处去想。可她早就从父亲的嘴里撬出了真相,她知道,他的容貌已经被毁掉了。
这个原本美到令人窒息的青年,脸上多了一刀狰狞的疤,疤痕不深,却特别长,从他的左眼眼尾往下划,经过了鼻梁,一直到右边的嘴角才停住。
是她害了他。
她的父亲不屑于为难一个戏子,没有出手,可她那位未来夫君眼里容不下沙子。
卫家想要对付一个戏子何其容易,卫少爷只随便往孟青山头上安了个罪名,就把他送进了牢里,日日折磨,逼他从她面前消失。
在牢里,孟青山几乎把酷刑尝了个遍,他的脸被那些人重重划了一刀,喉咙被强行灌了烧红的炭。他的容貌和嗓音都被毁掉了,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这时,卫家反而再没了动作,放他出去了。
没有被逼迫,那封“信”是孟青山自愿写给她的。
宋老爷:“如果你和他不是那么顽固,非要演不离不弃这一出,他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宋老爷也觉得孟青山实在凄惨,告诉宋晓芸这些的话的时候,他有些唏嘘,“你如果真为他着想,就乖乖嫁过去吧,否则,那个戏子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宋晓芸坐在花轿上,和人群之中的孟青山遥遥相望。
这条街并没有多宽,可她觉得他好远,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名为世俗的大河,那河她穷尽一生也趟不过。
她能做的,只是听从父亲的安排,换他的平安。
或者,她可以和他一起死。
花轿越走越远,很快就经过了这条街,宋晓芸再也看不到孟青山的身影了。她放下了帘子,将发间的步摇摘了下来。
即便是成亲,她依然戴着这根步摇。
她摩挲着步摇上雪白的珍珠,低垂眉眼笑了一下。
那笑意里带了小小的甜蜜,仿佛她不是赴死,而是和心上人选了个特别的地方见面,她正想着要戴上他送给她的步摇赴约,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去迟了。
这场婚礼进行得很顺利。
拜过堂后,宋晓芸便被送去了房间等待,卫少爷去前厅应酬宾客。
等到宾客终于肯放卫少爷回去陪新娘子时,月已上柳梢,新郎官跌跌撞撞地走回房门前,透过窗纸,瞧见室内灯火彤彤,安静又温暖。
他放轻了手脚,轻轻推开门,去看他的新娘。
和他想象的美好场景不同,并没有一位含羞带怯的美娇娘坐在床边,等他将红盖头掀起来。
宋晓芸褪下了嫁衣,卸了钗环,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早就变成了一具苍白冰冷的尸体。
宋晓芸是割腕自杀的,她的左手手腕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伤口十分凌乱,皮肉翻卷。那只手就搁在被子上,血洇开了好大一团,触目惊心。她的右手则握着凶器,正是那根她一直随身带着的步摇。
她将那根步摇握得很紧很紧。
这场共死之约,谁都没有比谁迟。
他们两个总是这么的心有灵犀,当宋晓芸拿起步摇,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扎下去时,孟青山也将点燃的火折子丢进了面前的稻草柴火堆之中。
这里是孟青山名下的宅子。
认识宋晓芸后,他就花所有积蓄买下了这个宅院,他想着,等他再存了些钱,把屋子里该置办的东西置办了,他就买间铺子做生意,不再唱戏了。
他以后只唱给她一个人听。
如今,倒不如烧了干净。
柴房是最好的起火点,孟青山点了火,回身将房门关上,倚着门坐在了地上。
这里到处都是枯树枝和干草,他又事先浇了酒,火马上就着了起来,散发着的浓烟里似乎都带了烈酒呛人的味儿。
孟青山注视着眼前这片越来越盛的火光,火焰是橙红的颜色,鲜艳绮丽。他看着那片火,恍惚间好像回到了灯火通明的梨园春,回到了他和宋晓芸的初遇。
人生若只如初见......
他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火焰很快就将孟青山的身影吞噬殆尽。
领主诞生,鬼领域出现。
第94章 大结局 他们的故事刚刚开始
“哗啦啦——”
巨大的水镜在温芷的眼前散开。
几股水流落回湖里, 在湖面激起一阵水花。
温芷怔怔地看着水镜位置处的空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擦了擦眼角。
她不是爱哭的人, 看到悲情的故事很难落泪, 可她看着这个仿佛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的故事,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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