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阵人忽然明悟:“层层锁神,这是要重修一遍了?”
音声不语。
守阵人初闻此事,大出自己意料,却不见惊慌,心里反而有一层隐隐的笃定,随口又问:“那去向可是自己能选的?”
音声一笑:“哈,你就不怕困于幻世,百千万劫再醒不过来?”
守阵人心中一动,音声觉察其心念变化,轻叹道:“这下可知道劫数因何而来了?”
守阵人没有回话。
那光阵中困着的就是他的徒儿,几万年来,他只得这一个徒弟。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道,徒儿对自己生出情意,心动神迷便动了劫数,最后只得散神入幻世修心。
可想想自家徒儿那心性,本就是起了尘心惹出的尘缘,若再放她到那万丈红尘的婆娑境中去,别说修心了,只怕尘缘纠缠更没个出头之日了。
思来想去,倒不如想法子给她换到略清净些的地方,一来能防止她的尘心更浓,二来也方便自己分神下去指点,换几处地方,多攒些功劳,也能早些回来再做师徒。
算了又算,总算挑好了地方,又借了点外力,趁着星象合宜,虚空之门洞开之时将人挪了地方。
之后都在自己算计之中,万事顺当,徒弟没沾惹尘缘还温习了一些天道至理,化神之后反哺神魂,眼看着脱阵之日又提前了几分,简直喜上加喜。
至于自己会有劫报,那也在预料之中,左右不过挨些苦痛或接几个累人的活计,不算什么大事。
如今自家徒儿已经被带入了一清境,神魂轮回应该也在这个层级里头了,再修个几世,便能入二清乃至三清境了,到时候自己再“隔空指导”也越来越便当,所负的劫报也会越来越容易计算,真是“一切尽在掌握”。
可眼下这事情的发展似乎同自己最初设想的不太一样了……
怎么这头徒弟还没回来,自己这当师尊的也要下去了,还是真身锁神直投,这又从何说起!
“有什么要问的没有?”那音声又催道。
老头子的行事他是知道的,越是问有没有什么要问的时候,越不能轻易开口问,反倒很该细细自思才是。可凭他一回一回掐算,也没见漏过了多大的疏漏,至于受这样的责罚。
“嘿,还想不明白?”
师尊摇头,默不作声。
那音声也沉默良久,继而一个影像袭入师尊心海,——却是自己那宝贝徒儿在婆娑境里同其他灵生结了宿缘,情深入魂,世世追转,时哭时笑,哪里还记得自己的来处,更别说他这个师尊了。
一道心焰赶在他能觉察前直冲而起,烈如焚魂。
“嗤”,神念一动,心焰寂灭。
神光微澜,天地为之一静。
那音声似有不忍,“如今你又怎么说法?”
师尊未答,他还在尽力体会方才那焚魂般的感受。
情意本是幻象,这是个理,但是知道这个理和体会认识到这个理却全然是两回事。如今自己已经迷了,虽知理却行来无理,也是,若自己能体察到此理,便不会把婆娑境当成虎口火坑,也不会把她可能的遭遇想成洪水猛兽,更不会有那甚至不曾觉察到的不安……
所以才当有“乾坤劫”,自己用通天彻地之能改换人间皆出私意,且此毒甚深,恐需改换天地重塑乾坤,自心骨间一点一点磨去方能成事。
“你可有……”眼看自家爱徒终于明白了其中关窍,眼看还有两分能救,那音声正欲再细说,忽然另有觉察,一惊道,“痴子!你待作甚!”
却见师尊浑身一震,自心间迸出一缕轻光,倏忽间失了踪影,而后便整身一散,径自往身后的紫光漩涡中扑去。那漩涡此刻尚未完全成型,忽被塞入一散身的重天大能,立时有些不稳,竟随之扭曲了两分。
彩光一现,方才替班守阵的人出现了,“师尊!师兄遁走了?那劫云可散了没有?”
“牧灵阵塌了?”那音声问道。
彩光人摇摇头:“没有,方才忽然有轻光入阵,将师侄带走了……我想大约是师兄不放心师侄……”
“唉!”音声一叹,没有言语,只一道闪念袭入彩光人心中,方才所发生之事立时浮于其脑海。
“不亏是师兄。”言语中很有几分钦佩之意。
音声略有怒意:“痴子!孽徒!混账东西!唉,教他系心伏念,是盼他能在斩缘之时果决些,不是叫他往劫海里钻时这般痛快!”
彩光人却道:“师尊息怒,师兄此举细思来甚是厉害,凡常总是尽力拖延入劫之时,盼着能有意外助力或可躲避减轻;师兄却反其道而行之,提前入劫,以师兄之能,正可趁此机会多占两分先机,到时候脱劫或也可平顺些。”
音声有些无语:“脱劫?你可知他这劫从何来?这劫又有几分凶险?”
彩光人信心满满:“弟子虽不知究竟是什么劫数,不过以师兄的本事,再加上师侄相助,不管是什么难关,想必也难不倒他们两个!师兄说过,师徒齐心,其利断金。”说到此处,心里一动,忽然想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收上几个听话得用的徒儿,像师兄这般行动能有个助力,倒也甚妙。
“胡言乱语。”音声无奈,略思一番,便索性把此番劫数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自家徒弟,才又道,“你可别盼着也来这么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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