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夫人和蔼可亲,体贴温柔,很是关照我,和她在一起,总觉得她像我的母亲。”
尤其她和荣国公夫人眉宇相似,她自幼丧母,主母顾氏待她凉薄,荣国公夫人却前世今生待她都如长辈。
可,她知晓这总归是奢望。
荣国公夫人贵为国公夫人,而她确实一个外室女,上不了台面。
“如果,她真得是你的母亲?”背后突然传来李景琰清淡如风的嗓音。
程鱼儿手背拳起,手心抓住了披风,微微仰目,忍住了眼角的湿热,转身笑着道:“王爷开什么笑话,我生母是个外室。”
转身却对上李景琰严肃、认真、郑重的面容。
李景琰驱着轮椅靠近程鱼儿,丰神俊朗的面容冷峻肃穆,他启唇,字字落地有声:
“我没有开笑话,荣国公夫人是你的生母,你本是荣国公府嫡女。”
架子上的披风重重落在地上,惊得程鱼儿一个哆嗦。
李景琰抱住了程鱼儿有些跌撞的身子,驱车几步,将她放在了床榻上,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这是桂嬷嬷的证词,还有我寻得证人的证词。”
程鱼儿面色恍惚,抬眸呆呆得望着李景琰,琥珀色的瞳仁清澈透明闪着晶莹的水光,纯净空洞得如同一个好看精致的瓷娃娃,精致易碎。
李景琰心里一揪,他抬手抚上了程鱼儿的面颊,轻轻唤了一声:“鱼儿。”
程鱼儿慢慢回神,纤纤玉手扶住李景琰的手面,琼鼻微皱,一个圆润晶莹的泪珠“啪嗒”落在了李景琰的手面上。
李景琰指腹轻轻为程鱼儿拭去泪珠,反手握住了程鱼儿的手,手上用力将她从塌上一瞬换到自己的膝上。
李景琰双手环住程鱼儿,下巴微微蹭抚程鱼儿的发顶,双手拿着程鱼儿的双手慢慢掀开了那厚厚的、密密麻麻的几页纸。
宽厚的胸膛,源源不断的炽暖透过春衫传来,程鱼儿被冰住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她仰目,脑袋轻轻蹭了蹭李景琰的下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端正隽秀的白纸黑字上。
…
荣国公夫人年幼时家寒,八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只是京城里的六品小官,家境清贫。
程鱼儿的主母顾氏顾青禾与荣国公夫人幼时住在一条巷上,顾氏父亲官居正五品,却是个肥缺,家里吃穿不愁。
幼时,没人愿和荣国公夫人一起玩耍,其他的女娃娃笑荣国公夫人是个没娘的,有天顾青禾路过,拿着石头把人砸跑插着腰骂道:“她是个没娘的,你们是个没娘养的,专揭人短。”
那年她们十岁,桂嬷嬷远远瞧着小顾氏顾青禾拉住瘦弱的荣国公夫人的小手,歪头笑得张扬:“她们不给你玩,我和你玩,我叫顾青禾,你叫什么。”
“我叫柳棠。”荣国公夫人将手在腰后的裙摆上蹭了蹭,小心翼翼搭在了顾青禾的手心。
自那之后,两人经常形影不离,顾青禾带着柳棠去她家里赏花,去酒楼吃好吃的,趴在酒楼的栏杆望下面挂着红绸跨马游街的状元郎。
一晃,少女有了心事,顾青禾拉着柳棠躲在屏风后敲着花厅里侃侃而谈的少年,顾青禾拖着柳棠隐着身子看酒楼里指点江山的举子。顾青禾和柳棠在闺房一起数那个郎君未娶
“青禾,你想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幼时的荣国公夫人柳棠托在下巴问目光炯炯写名册的顾青禾。
顾青禾歪头,眸光清澈含着期待,勾唇笑得明媚灿烂:
“我定要寻个上进俊朗的少年,要一心一意,要待我好,要为我挣个诰命。”
顾青禾相看了好多个郎君,最终定了广宁伯府嫡次子程立柏。
“柳棠,我寻了个好郎君,你也要加把劲。”出嫁那日,顾青禾撩着头顶的后盖头拉着柳棠的手柔声相劝。
那时,她是真得希望她好。
可惜,苍海沧田,物是人非,千挑万选的郎君并非良人,程立柏百生了一副好相貌,性子懦弱,风流成性,没个担当,顾青禾头胎成产那日他彻夜未归。
后来,柳棠嫁了,嫁了个千夫长,顾青禾抱着年幼的长女,柔声劝她:“家世不重要,他待你好就好。他若上进,国公夫人都能给你挣得。”
后来,柳棠成了荣国公夫人,顾青禾却仍是广宁伯府二房大夫人,程立柏纳了几房小妾。
后来,顾青禾朝荣国公夫人哭诉。
顾青禾生二女那日,荣国公夫人守在房前,没见程立柏,见便差人从花楼绑了程立柏回来,冷声道:“我便是青禾娘家人,你若再欺她,我必定与你清算。”
程立柏似乎改性了,再也不逛花楼,再也不去家里美妾那里,可顾青禾和荣国公夫人哭诉得更多了。
原来,程立柏寻了一房外室,将她安置在广宁伯府偏远的巷道,如漆似胶,为她日日不着家。
后来,荣国公夫人怀孕了,她孕相不稳,食不下咽,日日作呕,寻顾青禾寻得少了。
顾青禾去寻荣国公夫人,看荣国公夫人住的府邸雕梁画栋,婢女如云,门第往来各类高门贵女贵妇,言笑晏晏,句句唤得:“荣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顾青禾泪流满面,这是她想了一辈子的称号,一辈子也得不来的称号。
若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可是没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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