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师傅闻言有些惊讶，“你该不是哄我呢吧？”那明明就是个毛丫头，今天感兴趣了就随意拿个画稿来为难人，谁知到了明天还记不记得这事儿。
    杨亨利道：“您不信我没关系，可您看我最近有没有解雇过一个绣娘？实话告诉你，沈小姐一件就给五十块，这价钱就是咱们绣庄鼎盛时期也没有的。咱们绣庄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还恨不得多招几个呢，不过这也仅限于粤秀。沈小姐下的订单都是龙凤褂，她对粤秀很看好的。至于你们，唉，你知道如今世道艰难，谁也不容易。”
    柳师傅听着他的话中话，不由皱了下眉头。
    如今世道艰难，手艺人想要靠双手养活自己实在艰难。柳师傅每每想起当年跟着师傅在江南时的风光总会心生感慨的叹几口气。
    曾几何时，她也同师傅一样，一心只专注于绣艺，两耳不曾闻过窗外事。后来跟着师傅带着一大帮绣娘迁到上海，也很是风光了几年，可好景不长，比起传统绣样，现在的人们更喜欢国外传进来的东西，再后来等国外的机器被引进来后，她们不吃不喝要绣一个月的东西，那机器一个小时就能完成。
    渐渐地，她们做出一副绣品得到的回报越来越少了。杨亨利当初带着她们来到上海，看中的就是他们的手艺能够赚钱，如今赚不了钱了，她们这些人反而成了累赘。
    看着杨亨利想要解雇绣娘们的心思越来越明显。柳师傅只好放下绣针，花大量的时间进行周旋交际，做评委上报纸，只是为了多赚一份收益，保住手下绣娘们的饭碗。
    师傅老了，柳师傅只能自己抗下所有。这些绣娘们都是因为相信她们师徒二人，才千里迢迢跟着来到上海的，要是真被赶出去，还能有什么活路？
    但光凭柳师傅一人的力量，总是杯水车薪。于是师傅不顾自己年事已高，硬是拼着半条命绣了一副双面三异绣给杨亨利去参展，这才暂时打消了杨亨利裁人的念头。
    柳师傅每每想起总是心怀愧疚。
    她想了想开口道：“那我试一试别的针法吧。”
    见她松口，杨亨利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道：“我这就去告诉沈小姐去。”说着就急急忙忙开门出去了。
    沈清禾重新被请到柳师傅的绣室里。听完柳师傅的妥协，沈清禾确认道：“那么大概多长时间能够完工呢？”
    柳师傅咬了咬牙，“您要是愿意，就给我三个月的时间吧。”
    工期缩短了一半，沈清禾想了想，就点了头。
    但看柳师傅虽然答应了，却仍是一脸的灰败。于是就道：“柳师傅，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传统的绣艺的，我内心也很尊重你们这些手艺人。所以，我希望将这些东西推广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并且喜欢。我说的推广并不只是参展这种高大上的活动，要想让大众喜欢，就得将绣品融入她们的生活。我觉得传统嫁衣就是这样一个突破口。”
    “但您要知道，要让大众喜欢，并不能一味强调绣品的高贵，你还得适时地接地气，比如融入新时代的流行元素，让它变得更加符合大众审美。再比如，改进工艺，缩短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达到批量生产。”
    “您能接我这一单，我确实很高兴。但我要求缩短时间并不是有意想要为难您，而是希望可以商量出一个最合适的工艺技术，既能表现出苏绣的全部魅力，又能节约时间成本。这一点上，您是专家，肯定比我这个门外汉的点子要多。”
    沈清禾说的真诚，柳师傅的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她道：“我再想想吧。”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勉强。
    沈清禾不由松了口气。
    回到现代，沈清禾就立刻联系这位叫‘怀春少女’的顾客。
    “亲，早上好！已经跟我们的绣娘商量过了哦，您的设计稿我们可以做的，不过我们的绣娘建议，比起粤秀，您的设计更适合苏绣呢。”
    消息发过去，过了一会儿对方就回过来了。
    她先是发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接着问道：“你们家还能出苏绣？”
    “是的呢，我们绣娘的水平绝对不输粤秀哦。”
    “好的，那我听专业人士的建议好了。大概多长时间能够收到货？”
    “最快三个月呢。”沈清禾回道：“如果可以，请您耐心等待哦！”
    “无所谓，我的婚礼在明年初，你们慢慢做好了，只要出来的东西能让我满意就行。”
    “好的呢。那我这边给您报一下价格哦。因为您是专属定制，那么按照我们的定制价格，您的这一套缝制下来，价位是八千五百五十九。您可以点我们店铺的定制链接，进去先下单哦，下单需要先付一千块的定金哦。等衣服交货，如果不是衣服品质方面的问题，退货时不能退定金。”
    “这么贵？”怀春少女的头像抖动了两下。
    “亲，我们这是纯手工定制呢。你可以借鉴下其他同行的价格，我们的定价已经很良心了。我们店铺的宗旨是给每个新娘送上一段美好的祝福，所以定价真的不高呢。”
    对方不解，“可是你们店铺上架的其他款式我看跟我这个用料差不多啊，不也是三千多？你们不也说是纯手工？”
    “是的呢。”沈清禾回道：“我们承诺本店出品全部是纯手工哦。但是亲要是认真看了其他款式，就会发现链接图片的右下角标注的是‘开业大酬宾’哦。新店开张，我们家最先推出的十款婚服，低于成本价售出是为了答谢愿意点进来一看的顾客。但也仅限于前两千位顾客。一旦满员款式就会下架，后期别的款式也会恢复正常价格呢。”
    “亲，您的这一款属于专属定制，所以不在我们开业大酬宾的范围之内呢。”
    沈清禾噼里啪啦解释了一大段，对方的态度却还是有些犹豫。她也不急，于是道：“要不，您先考虑一下吧，考虑好了，再联系我哦！”
    关了对话页面，沈清禾又去逛了逛别的婚嫁店铺。想要取取经。逛了几家评分还不错的店铺，沈青禾就对自家的店铺更加的有信心了。
    打着手工招牌的店铺不在少数，可谁也不敢承诺全部纯手工。毕竟，这个时代手艺人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再者，快消时代，时间就是金钱，商人们也没有耐心花两三个月只做一件衣服。
    沈清禾又再次仔细评估了下别家定价，比起别家一套五千多的机绣服，自己三千多的纯手工真的已经算是便宜大甩卖了，这样的价格就是放在几年前，也是绝无仅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新店刚开张，就已经吸引了不少的人。沈清禾平均每天接待咨询不下三百人，而且最近还有上涨的趋势，而除了基本的日常咨询，沈青禾还得自己处理查单和审单，还得联系快递将已经做好的衣服寄出去……
    如此连轴转了几周，沈清禾就有些吃不消了。她现在天天抱着个平板盯着店铺就已经精力不足了，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拓展新品？甚至最近连去民国提货的时间都没有了。
    于是她决定招个客服，专门来处理这些工作。可是怎么招呢？沈清禾最先想到了网上招聘。
    大概看了下行情，沈清禾发现目前大部分城市客服的工资都在四千到四千五之间，一些品牌旗舰店的稍微高一些，但最高也没有超过五千的。于是她大概衡量了自家店铺的工作量，暂时将工资定在了四千到四千五之间，至于具体的数字，还要等面试时评估一下对方的能力再决定。
    沈清禾花钱将招聘启事挂在了某个大型招聘平台上。当天晚上邮箱里就已经塞满了求职者的简历。
    她先认真筛选了一遍，发现这其中的三分之二都是女性。也确实，客服这工作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细心，而且体力劳动基本没有，确实更适合女性一些。而这些女性中几乎三分之一都是全职宝妈。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招聘客服 ·
    沈清禾当时发招聘启事时，考虑到自己勉强是个个体户，没有专门的办公场所让人家集中上班，就在备注里写了可以在家工作。
    沈清禾筛选完，挑出来的基本都是简历上已经注明熟悉办公软件的求职者。她招的是客服，日常几乎都是跟电脑打交道，所以打字的熟练程度是比较重要的，要是求职者有心，肯定都会特意将这一点标注出来。
    没有标注的要么打字技术确实不行，要么就是没有那么在意这份工作。
    沈青禾对照挑出来的简历上的电话打过去，她在通知他们面试之前，先进行了下电话口头面试。
    结合求职者的年龄、学历以及工作经验等，沈清禾最终挑出了一男四女五份简历。
    最先给唯一的男士打了电话，对方简历上显示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沈清禾挑他是因为学历漂亮，这些简历中唯一一位985本科毕业，而且简历上还特意注明打字速度每分钟能达到250个字。但也正因为如此，沈清禾怕他眼高手低，就着重问了下他为什么会选择客服这样一个职业。
    对方答：“因为在家就可以上班啊。我打字速度可不是吹的，我算过了，按照我的速度我每天只用半天就可以完成业绩，剩下半天就可以专心玩游戏了。嘿嘿，我的速度就是游戏练出来的。”
    沈清禾：“……”
    朋友，你脑子是有坑吗？谁告诉你客服只用工作半天的，难道顾客会因为你要打游戏，全部都集中到上午进来吗？
    这一位果断淘汰。
    剩下四位女性，其中两位因为孩子还只有一两岁，最后聊下来工作时间也不能如数保证，另一位口齿伶俐，思路清晰，声称自己之前已经考取了办公软件系统的相关证书，却在沈清禾问了一句“你更喜欢用word还是office？”时，对方脱口而出，“当然是word了，office我用不惯的。”
    沈清禾：“……”
    她只想骂人！
    现实跟想象差距太大了，她原先只以为找工作很困难，现在才发现招员工更困难，想要招个各方面都合适的就只能看缘分了。
    还剩最后一个电话，沈清禾叹了口气，不抱任何希望的拨了过去。
    没想到对方虽然只是专科毕业，但通过初步了解，沈清禾满意极了。这也是一位宝妈，但宝宝已经上幼儿园了，她在家闲了下来就想找一份工作，而且对方在生孩子之前也做过客服相关工作。
    沈清禾就和对方定下明天下午在东华大学附近的咖啡馆见面，届时进行最后一轮面试，要是可以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
    第二天是个星期六，不用上课。沈清禾一大早就出了学校，找了一家律所，委托律师代拟了两份用工合同。
    拿着合同回了宿舍，正准备洗个澡就去吃午饭时，发现苗月的床帐还拉着。她上床取东西时，顺手就帮她拉开了，边拉边问道：“你中午吃什么？要我给你带……”
    话未说完，就顿住了。因为看到苗月的眼睛肿的核桃那么大，却还在不停地流眼泪。
    沈清禾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苗月一看见她，顿时哭的更厉害了。
    “我……我分手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沈青禾看她哭的那么厉害，猜道：“分手是你男朋友提的？”
    苗月立刻大声道：“是前男友！”
    “好，好，是前男友。”沈清禾安慰道：“可能就是你们没啥缘分呗，别哭了，再找一个不能就是了？”
    苗月摇头，流着泪道：“你不懂。”
    沈清禾以为她又要说出什么深情款款的山盟海誓来。准备耐着性子洗耳恭听时，苗月却道：“我难过不是因为我失恋了，而是我气自己太蠢，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他的真面目。”
    “所以，他的真面目是？”
    “你知道吗？他喜欢上了一个大四的学姐，就是因为人家随随便便就能够送他一双好几万的球鞋，而我只能送他几百块钱的国产鞋。可他不知道就那几百块钱还是我省吃俭用打工赚来的。”
    “我气我自己蠢，我妈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打工给那个人渣买鞋。”
    “这个……不知者不怪嘛。”沈青禾最不擅长安慰人，于是只能干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句。
    “青禾，你一直在创业，能不能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能够赚钱的兼职啊？我妈妈的病已经花了很多钱，以后估计还会花更多，我必须得赚钱，最起码得先把自己的生活费赚回来。”
    “这个……”沈清禾有些犹豫。
    她虽然自称在创业，但一直都是单打独斗，因为系统的隐秘性，她不能冒着风险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就是这次不得已要招客服，也是考虑了好久，想着只让她处理线上事宜，其他都不用插手，才下定决定招聘的。
    她倒是认识一些人，可这些人所在的行业都不会需要一个还没毕业的兼职生的。
    沈清禾就有些为难，“要不，我先帮你问问？”
    苗月就点了点头。
    和沈清禾发泄了一通后，她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就被沈清禾拉起来洗漱后到食堂吃饭。
    没想到一进食堂就冤家路窄又碰到了她前男友以及现任女友。
    两人确实郎才女貌，要是没有开口的话。
    苗月前男友之前还和她们宿舍一起吃过饭，算是认识，看到两人时脸上还有几分尴尬，可她身边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着她们就像看两个小孩子。
    “两位都是大二的学妹吧？还没有进社会，你们自然不明白，女孩子要想得到尊重，手里就得有钱，找男朋友，也是如此。”女孩得意洋洋看了一眼旁边的男朋友，毫不在意她发白的脸色。“大家都想少付出一些，得到的更多一些，男女都一样。”
    苗月咬着唇，愤怒的看着前男友。
    沈清禾则声音不高不低，平静的道：“师姐说的对，女孩子经济独立确实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可我认为这指的是靠自己的努力实现经济独立，而不是一边在家里当着蛀虫，一边嘲笑家境确实没你好却一直在默默努力的别人。”
    说完，看到对方想要反驳，沈清禾又立刻道：“当然，有个有钱的爸妈确实是师姐的优势，这点毋庸置疑。可这却不能成为你嘲笑别人的理由，更不是你撬完别人墙角还觉得理所当然的理由。”
    沈清禾的语速飞快，说完趁着对方还没有想出来反驳之词时拉了苗月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