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屋子里，老王头儿已经在抱怨了。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你们说说看，老杜在医院躺这么久，住院钱可都是我花的。我还没扣钱，按原来的分红给他们，还觉得少！”
    “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是太贪了！”
    “有几个像王大哥这么好说话的！”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把小杜气得攥了拳头就想杀回去，被杜梅一把拉住。
    “回去把妈叫来，不然这事儿完不了。我们是小孩子，说话没有说服力。”杜梅还是挺有主见的。
    老杜媳妇在家里那是翘首以盼，她是希望两个孩子能把事给解决了再回来的。
    要说这个女人，也没毛病。
    她就是个贤惠的女人，家里活儿一样不差，做棉裤，蒸馒头，洗洗涮涮，把一家五口人收拾得干净利索，家里窗明几净，已经是做老婆的最好人选了。
    至于她不会交际，这并不算是毛病。邻居都知道她的脾气，相互不打扰就好了，哪儿都有不合群的人，人家男人不觉得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再加上嫁了老杜这么一个绝世好男人，从来不让她在生计上发愁，每个月的家用都给足了，也给足了她一个做女人的所有体面。
    所以她的世界又干净又平稳，但是现在一切都打破了。
    孩子们看不到的，她能看到。
    老杜就像在天枰的另一端，已经掉下去，她和孩子们就在这一边坠落，底下是无尽的深渊。
    从老杜出事，她就每夜从这样的噩梦中醒来，一直流泪到天明。
    现在她担心的事发生了，老王头儿要吞杜家的股份。
    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娘！怎么没送饭去？二姐都饿了。”老三杜兰是从医院跟回来的，这个时间是老二和老三在医院护理，反正老杜还插着管子，躺在床上不能动，所以女儿们也能帮着分忧一下。
    “我给忘了，你带去吧。”老杜媳妇一拍脑门，饭盒早装上了，应该让小杜骑自行车送的，现在那姐弟去了王家，把这事儿给打岔过去。
    “小弟呢？又跑出去玩了？”杜兰不满意地说，她跟小杜年龄相仿，不怎么让着这个弟弟，看他一天活得那么自在就有气。
    “他去办正事儿了。”老杜媳妇含糊地说。
    “就他？能干什么正事？”杜兰眼睛都瞪圆了。
    这工夫，大门哗啦一下就开了，那姐弟二人冲进来。
    “妈，你去一趟王家吧！这事儿你不出面不行了，还有我爸爸有没有什么字据之类的，能把账给分清的就行。”杜梅进院就嚷，老杜媳妇呆呆听了半天，好像没听懂。
    “妈，你还呆着干嘛？快拿东西啊，我们去王家继续找他们。一会他们酒席散了，没有客人，我们说话就不仗义了！”杜梅还是有心机的。
    她知道借势压人，老王头儿还得要脸面，所以趁人多好说话。
    老杜媳妇知道这一关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叹口气。
    “字据啥的我也不懂，但是往年的钱数我知道。”
    “那快走吧！”杜梅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我，要不要换件衣服？”老杜媳妇到门口了才问。
    “换啥啊，抢时间，快走！”
    杜梅拉着老杜媳妇就往外走，杜兰见状也把饭盒扔了跟上来，小杜跑在前面。
    杜梅还真猜对了，这边他们姐弟刚走，老王头儿就想快点散席，关起门来收拾杜家人更好，不然以后流落出去什么把柄，真的就没脸做人了。
    可是这席上的都是什么人？哪个不精明？现成的大戏不看，走人？吃光盘了也不走。
    老王头儿正焦头烂额，就见杜家那娘几个闯了进来。
    老杜媳妇儿这段时间也没心情打扮，人一下老了好几岁，头发都快全白了，穿的是在家的旧褂子，整个人又憔悴又软弱，胆怯都写在脸上。
    “弟妹来了！快进来，吃饭没有？”老王太太飞奔过来，架着老杜媳妇就要进厢房。
    “大嫂，我不吃饭，我不饿。”老杜媳妇更慌了。
    “别拽我妈！”杜梅上去把老杜媳妇抢了过来。
    “妈，你说，你来干啥的！”杜兰也站在老杜媳妇身边，护着她。
    “我来，我来，我来……”老杜媳妇从没当这么多人面说过话，吓得腿都软了，整个身子就往下溜。
    “我妈来要分红的！”杜梅没办法，只好替她说。
    “弟妹，你可别犯糊涂，这两个孩子不懂事，你不能啊！”老王头儿痛心疾首地说。
    “可是，钱是少了啊。”老杜媳妇一咬牙，说了一句。
    “少了？那你说原来是多少，这次是多少。”
    “原，原来……”老杜媳妇转着眼珠，说不出来了。
    钱数她是知道的，可是老杜嘱咐过她，不能把钱数透出去，那年头，这笔钱是巨款，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这么有钱，不是好事。
    “你看你！弟妹我不是说你，你有话就说。让孩子来闹，现在你上门又不说话。唉！”
    老王头儿这么一说，众人再看老杜媳妇的表现，谁有理，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女人糊涂啊。
    老杜媳妇一时就不知怎么办好了，一边是儿女们逼她，一边是老王头得理不让人。
    “咱回家吧。”老杜媳妇突然抓住杜梅的手，低声哀求道。
    “干嘛呀，让人欺负着就回家？”杜梅再没想到，自己妈这么窝囊，真是要气死了。
    “看看，知道理亏了吧，就想这么走了？大过年的来别人家闹，没长心。”
    “做人不能这样啊！”
    “看老杜人还不错，怎么找这么个媳妇！”看热闹的本来就是墙头草，现在看老王头儿占住理了，马上就把矛头都指向老杜媳妇。
    老杜媳妇哪受过这个，眼泪汪汪的，舌头直打结，话都说不全了。
    “你们看看，唉！行啊，我大人大量，让一步，你们不想在这儿吃，就先回吧，等过完年，我去家里看你们，把话再说清。”老王头儿的演技那叫一绝，这表现让人直竖大拇指。
    合则杜家人就是来闹事的，够丢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