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竞年:“其实我父亲还有退休工资,一个月能有二十多,家里的地,他也能种,就是做起来慢,得歇着,他和我继母有我弟,我继母又惦记着他的退休工资,一半是感情血缘,一半是为了那退休工资,她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爸,这个我倒是放心。”
顾舜华便默了一会。
她想世间的事,本来也没有非黑即白,夫妻之间也是这样了,说感情有,说利益也有,哪那么纯粹到一清二白呢。
任竞年:“睡吧,明天我再带他过去各处逛逛,照个相,晚上吃点好吃的,估计差不多他们也得回去了。”
顾舜华:“嗯。”
******
这两天玉花台的气氛不太好,低沉沉的,姚立国挨个找大家伙谈了谈话,安抚大家的情绪。霍师傅离开了,一个月挣五百,肯定也有其它大师傅知道消息,知道了消息,哪能不心动。
这种事情就怕有一个起头的,一个干了,别的可能也就跟着了。
但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霍师傅之后,又有两个厨师说不想干了,想停职留薪,一问,果然也是去罗明浩那里。
没办法,人家给霍师傅五百,给其它两位厨师四百块呢,这价钱不低,谁不想捞一把。
姚立国劝得嘴角起泡,根本不顶用,最后唉声叹气的,说他才来了玉花台三年,也是想着把饭店搞好,谁知道现在一口气走三个大师傅,这都叫什么事啊!
顾舜华也没法,只能看着,毕竟人往高处走,耽误人发财的话说不出来,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好在她几个师兄虽然年轻,但稳住了,没被这个高工资诱惑,是坚决不去的。
那天上完了电视大学的课程,叫了几个师兄一起吃饭,还开了一瓶酒,大家说了说心里话。
其实几个师兄弟也不是说非要在玉花台干一辈子,没准哪天也就离开了,去私营饭馆,自己开一个饭馆,或者去别的国营饭馆,一切都有可能,但是根据顺子的说法:“咱去哪儿都得讲道义,那个罗明浩的钱是臭钱,他的钱咱坚决不挣!谁不稀罕钱,但挣钱得挣干净钱,那罗明浩我就看不惯!跟着他干坏名声!”
他喝高了,瞪着眼睛说的,大家都拍桌子赞同,狠狠地把罗明浩骂了一通。
冯保国:“我是想稳打稳扎,在玉花台好好磨练,姚经理这人刚开始看着挺事儿的,但时候长了,其实也不赖,咱兄弟们在他手底下,这不是职称也都上去了,平时待咱们不薄,有个事请假说一声,他也都没得说。之前咱想去师父那里进修,他举双手赞成!”
大家都纷纷点头:“姚经理算是一个靠谱的,人不赖!”
顾舜华却道:“其实这个社会在变,环境也在变,要是外面工资高,咱扛不住,要去,谁也说不上什么,一张张的大团结,谁不喜欢呢?我也喜欢,可咱们都是同门,既然是同门,那就是亲兄弟姐妹一样,守望相助,咱怎么着,也不能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擂台,那是挖老东家墙角,是给别人当枪使。所以今天,咱们都说透了,哪一天大家需要钱,离开,咱怎么着都成,说一声,吃个饭,还都是一家人。”
顾舜华说得这是掏心窝子的话,几个师兄弟听得感慨:“其实我们也想过,四五百工资,确实羡慕人,可那个罗明浩能干几天呢,私营饭馆到底什么情况,不长久啊,咱在国营饭店踏实感,旱涝保收,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要是真有那一天,咱肯定说声,和师父商量商量,也和师兄弟商量商量,既然是同门,必须是同进退!”
顾舜华听着这话,也就放心了。
罗明浩那人,不是什么好德性的,既然他把饭店开在玉花台对门,那就是杠上了,师兄弟不去,她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
任竞年抽出时间,带着老父亲一家在北京城逛了一圈,去了几个景点后,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回去那天,顾舜华摆了一桌好菜,算是送送。
吃过饭,任竞年陪着父亲说了好一番话,回来后说,他爸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这些年他寄回去的钱,他爸其实都攒着,说要给他。
还说他一个月二十多的工资,地里也有庄稼收,其实日子过得还可以,倒是不缺钱,说家里房子也有,就等着给老二娶媳妇了,万一有什么,到时候再说。
当然也提到了继母总是想沾小便宜,让任竞年和顾舜华说一声,别在意,在这里住两天也就走了。
顾舜华听着这个,倒是有些心酸难过:“钱我们肯定不要了,以后逢年过节再寄点。”
任竞年点头:“嗯。”
任竞年显然情绪上有些低落,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曾经年少轻狂,又有一个继母梗在那里,关系就没好过。
只是现在,好像也做不了什么,父亲有自己另外的家庭和责任,继母和继弟就是他的妻儿和指望,他不可能抛弃一切留在北京让自己尽孝,而自己也不可能接纳继母和继弟所有的人。
所以也就这样了。
临走前,顾舜华收拾了收拾,把家里的点心,腊肉,还有两床床单被面都找出来给了继母,让她带着。
这倒是让继母意外,她来了这几天,只觉得任竞年油盐不进,还是那臭脾气,便有些失望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落点好处!
当下喜滋滋的:“北京人就是不一样!”
送的时候是任竞年去送的,顾舜华忙着去上班,也就没去。
任竞年没再说什么,接了孩子,给孩子做了饭,又陪着孩子一起读书。
晚上顾舜华回来,他说要多陪陪孩子,免得孩子长大了,以后想陪人家都不让你陪了。
顾舜华想想也是,其实孩子在自己身边的日子又有多少呢,长大一些,求学工作,结婚生子,还不是忙碌自己的人生,现在孩子在身边,还需要自己陪,确实应该多陪,珍惜现在的时光。
**
这几天罗明浩的餐馆堂而皇之开起来了,就叫御膳之家,霍师傅和玉花台另外两位大厨直接过去了。
御膳之家开业头一天,敲锣打鼓放鞭炮,还搞出来开业酬宾,说是进去吃饭统统打七折,每桌送一杯宫廷玉液酒。
“那可是当年皇帝老儿喝过的,这时候也轮到咱喝一喝了!”
这句话说出去,不少人都心动,一时之间,罗明浩的御膳之家坐满了人,还有人好奇地往里面瞧,反之玉花台这里,却是没几个客人了。
大家都去那边瞧热闹去了!
姚经理气得背着手在走廊里来回转:“这都什么事,七折,七折能挣钱吗?还送什么宫廷玉液酒,我就不信他能造出来什么好酒!”
派出去打听的很快回来了,说是那宫廷玉液酒包装可真好,金灿灿的,上面还印着皇宫,反正一看就是宫里头来的,有派头,大家都信,又听说七折,都赶紧过去占便宜了。
玉花台的后厨便坐不住了,冯保国几个更是盯着,那边可千万别上什么不该上的,上了的话,他们就敢去砸摊子!
不过看样子,头一天,他们确实没什么道道,就是普通手艺,主要是噱头搞得足,那大喇叭叫唤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喝了宫廷玉液酒就能长生不老了!
对此,顾舜华倒是很淡定,她觉得顾客吃饭看得是长久,真金不怕火炼,开饭馆好食材好厨师的成本都在那里摆着,什么七折便宜卖,能长久吗,也就是最开始热闹热闹,回头还不是那样,至于霍师傅那几个的手艺,虽然也够火候,但真要说和玉花台其实师傅拼,未必就能拼得过。
“先让他们热闹着,咱们自己准备自己的,把咱们饭店内外都整顿整顿,装修需要花钱,这个咱没辙,但服务员的服务态度可以培训,饭店内外的管理可以加强,还有其它一些细节,比如菜品,装盘等,都可以做得更好,咱们稍微下功夫,怎么也比外面的私营饭馆强。”
姚经理一听就眼睛亮了:“行啊,舜华,你在外面可没白学,你好好计划下咱怎么搞,咱要不干脆弄几个日本风味菜,中日结合,现在大家都知道日本有钱,兴许这洋玩意儿大家喜欢。”
顾舜华却道:“那也是一时的噱头,还是得拿着真功夫上,我写一下计划书,大致从几方面整改,到时候拿过来给姚经理看。”
姚立国:“行,你赶紧的,赶紧写!”
顾舜华第二天就去找了顾全福,提了这事,顾全福是觉得顾舜华考虑得有道理,对方闹腾,就让他闹腾去。
他就算再有钱,还能一直赔本不成,总有熬不住的时候,反正自己这边是国营,国营的,不怕亏,怎么也能熬得住,一个月没生意照样发工资。
他罗明浩给厨师发五百块,回头他得挣出来那么多啊!
顾舜华离开大杂院的时候,苏映红找上来了:“姐,罗明浩又回来了,他还开了个饭馆?”
顾舜华看她那样子,明显带着恨,便问:“映红,你听谁说的?”
苏映红:“别提了,我哥和我妈提的,这不是我哥马上也要结婚了,到时候摆酒,说是让罗明浩过来摆,我为了这个,又和家里闹翻了!”
顾舜华听着,也有些无奈,其实这几年,苏映红日子过得不错,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结婚后和爱人李桂容蜜里调油,前年怀孕了,今年生了个儿子,儿子现在已经六个月,能坐起来了。
本来好好的日子,结果又要被罗明浩搅和起来。
想想也是,当年的那些恨,不放在眼跟前也就算了,现在自己亲哥哥竟然还要让罗明浩来摆酒,估计恨不得上去掐死。
顾舜华想了想:“映红,人家现在也是合法做生意,咱也没法,至于你哥哥结婚想让他摆酒席的事,你和家里提提吧,真要是让他做,那这个事在你心里也不好过去。”
苏映红冷笑:“我已经给我爸妈还有哥哥摞下话来,我哥要结婚是吧,请罗明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让他们看着办吧!”
顾舜华叹了口气:“乔姨那性子就那样,但这几年看下来,她其实也是心疼你的,之前你生孩子坐月子,我听说她每天都炖了鸡汤端过去,要说不疼你,不至于费这个功夫!毕竟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你好好说说,现在你哥要结婚,他们也不知道里面的事,当然觉得找个认识的比较好了。”
苏映红咬牙:“我再和他们提提。”
顾舜华又劝了一会苏映红,这才急匆匆地回家。
谁知道她回到家里,任竞年却不在,孩子说爸爸给我们做了饭,就匆忙去学校了,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顾舜华一听,并没当回事。
最近任竞年挺忙的,忙着键盘的事,也忙着毕业写论文的事,又忙着保送研究生的流程,总之就是一个忙。
他晚上回去加班加点写论文也有可能,或者捣鼓他的键盘。
当下便陪着孩子,孩子看小人书,做算术题,她就从旁边学日语,最近还借了两本营养学的书,没事就看看。
到了挺晚时候,外面风刮得厉害,多多有些犯愁地说:“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顾舜华:“可能忙着呢,你们先洗洗睡吧?”
多多扁嘴:“可是我想等爸爸啊!”
顾舜华:“爸爸最近太忙了,不一定能太早回来,现在不早点睡,明天你们起不来,到时候爸爸叫你们起床,你们不起,爸爸说不定会打屁屁!”
打屁屁?
这是一件偶尔会出现在口中,但却好像从来没实施过的事情。
不过还是对多多有点威慑力,一般听到这两个字,就是说最好不要惹妈妈生气了。
于是多多说:“那好吧……”
满满倒是没多说什么,收拾了书:“爸爸肯定是忙着写论文呢,他今天说了他要忙毕业论文呢!”
总算是哄着两个孩子洗漱上了床,顾舜华自己也洗了,回到屋里,听着外面的风声,终究是担心。
这个时候,人就忍不住联想了,会有很多很多悲观的猜想假设涌上心头,然后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得不轻。
最后她终于忍不住,想着干脆穿上衣服裹上纱巾过去他们学校看看的时候,大门却开了,任竞年推着车子回来了。
灰头土脸的,连肩膀上都是一层的灰。
人也耷拉着,看上去心情不好。
顾舜华:“怎么了?”
任竞年:“我的键盘突然发现一个大问题。”
顾舜华松了口气,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比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的要好多了,当下道:“怎么了?”
任竞年无奈地说:“突然发现,好像少了功能键。”
少了功能键,比如后退前进,比如删除修正,这些都没法做了,只能是一个劲地输入,前进,输入,前进,就跟个傻子一样。
顾舜华看他满脸尘土,眉毛都灰扑扑的,就那么很无奈很无奈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竟然有些想笑。
不过为了表现自己感同身受,还是认真地道:“那想办法加上啊,你先进屋吧,进屋慢慢想,这个咱不着急。”
进屋后,任竞年简单洗了洗,喝了口水,这才和顾舜华说起来:“必须想办法开发出功能键,不然肯定没法用,但这样一来,我这键盘又得费不少心思重新规划了,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了。”
顾舜华:“那普通键盘功能键怎么整的呢?”
任竞年:“你说的标准键盘?标准键盘本来就有,但是他们和我的不一样,他们——”
话说到这里,任竞年突然顿住了,他拧眉沉思,一句话都不说了。
七零之走出大杂院 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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