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太太很干脆：“那么到时候再联系。”
    爷爷的后事办得热闹而风光，虽然还是在正月，还是有很多名流出席了葬礼，我和宋楚晨一起给行礼的客人还礼，到最后终于可以站起来的时候膝盖都麻了，宋楚晨叫人给我送来了一件外套，趁着有时间让我休息一下，我也嘱咐了他一句：“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整个宋家现在都要靠你了，你可不能倒下。”
    他看着我：“你呢？”
    我不解的看他。
    他问：“整个宋家都要靠我了，那你呢？”
    “我当然更要靠你，”我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如果在古代，你就是我的天啊。”
    他虽然没有笑，但是眼睛里已经带了笑意：“是吗？可是现在不是古代，一一，我不是你的天，那我是你的什么？”
    “谁知道呢，”我扯了扯嘴角，“说不定以后是我孩子的爸爸，满意了吗？”
    “很满意。”
    “现在快去休息一会儿，等下又要忙了。”
    宋楚晨拉着我的手：“你和我一起去休息室，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心情有些烦躁：“有什么话都等办完爷爷的丧事再说吧，我现在――不是很有心情。”
    “好，”他也不勉强，“等这件事办完，我也确实需要好好跟你聊一聊了。”
    出葬的时候我抱着爷爷的遗照走在最前面，小奶奶跟在我身后低声哭泣，我这一刻心情有些复杂，从前爷爷在的时候，我总觉得小奶奶是为了他的钱才嫁给他的，结果爷爷死了，她却非常平静的接受了爷爷只留给她一座小公寓和一小笔钱的遗嘱，现在还真心实意地跟在我身后低声哭泣。
    也许每个人所做的事情都有他的理由和原因，但并不一定是你所猜测的那样，长久以来，我都习惯用眼睛去看人，然后以自己的理解去把这些想法强行加诸在他们身上，对小奶奶是如此，或许对宋楚晨也是一样。
    程一琛无数次问过我的那个问题，现在我抱着爷爷遗照时也在问自己，唐铱，你真的认识你的枕边人吗？你所认识的他，是真正的他，还是他想让你认识的他？
    因为还在正月里，很多事情不是太方便，宋楚晨以最高规格的葬礼结束了爷爷的后事，但也没有把这件事持续耽误太长时间，他很快接手了整个宋氏，好在爷爷在世的时候他就开始逐步接手了，所以这次只是有些手续要办而已，并不是太麻烦。
    跟他相比我就清闲多了，正在考虑什么时候该约程太太出去见面，她就主动打电？话过来了：“我料想老爷子的后事也办得差不多了，方便见面了吗？”
    宋楚晨今天有好几个会要开，早上出门时就说了，今天要忙一天，晚上不必等他。我想了想，觉得择日不如撞日，就回答她：“就今天吧，不过不能在妙如莲，换个地方好了。”
    “行，”程太太一口答应，“我派司机来接你，程家比所有地方都安全，宋楚晨的人跟不来，你放心。”
    我确实应该放心，程家为了这次的见面，确实花了很多心思，我本来以为程太太亲自来接已经是看得起我了，没想到程小老板程一琛亲自当司机，更没想到龙叔居然坐在副驾驶座上，跟他太太一起来了，我上车之后他还特意回头朝我笑了笑。
    看来今天要给我看的东西，不是几段似是而非的视频那么简单了。
    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程一琛在龙叔和程太太面前非常老实，没有像以前对我那么欠揍，程太太坐在我身边，还亲昵的拉住了我的手，鉴于那触感确实不错，我也就没有执意要放开。
    龙叔最先开口：“本来你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也应该关起门解决，可我太太和你投缘，一定要插手管这档子闲事，小姑娘，你也确实算对我胃口，程某这次就越俎代庖，让你清楚一些事情。”
    要离间我和宋楚晨来达到他们的目的，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笑了笑：“那就多谢程先生了。”
    龙叔摇头：“叫我龙叔就好。”
    我不知可否，他也不执着于此，很快抬头对程一琛点了点头，程一琛摒退了一众保镖，亲自去摆弄一堆乱七八糟的线，这时程太太将我的手握紧：“记不记得我说过，宋楚晨今天绝不会知道你跟我来了程家？”
    “嗯。”
    她笑起来，倾国倾城。
    “那是因为他今天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想不想知道他今天有什么事要去办，居然重要过了你？”
    我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开口，她反倒笑了，转头去对龙叔说：“看见没有，她是不是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龙叔也笑了笑，还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认程太太的观点，还是觉得我的行为太过孩子气。
    程一琛终于弄好了那些线，全都插在最大的那台机器上，过了几秒钟，宋楚晨出现在上面。
    他正在拥抱一个女人。
    上一次程一琛给我看的视频中那个女人。
    我的手不自觉捏紧，程太太很快察觉，轻轻在我手背上拍了拍。
    这样的安慰太过苍白，我觉得浑身冰凉，为宋楚晨即将到来动作而紧张起来。
    他果然没有让程家人失望，那女人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住了他，而他……他伸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几下，然后他们拥抱在了一起。
    我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了几次，龙叔的声音响起：“先别激动，好戏还在后头。”
    就算我再怎么伪装，也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我的心理素质不想他们想象中那样强大，好戏还在后头？难不成让我看他们上演活春宫？
    我松开程太太的手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龙叔摇头：“一会儿他会依次单独约见宋氏高层，你就不想知道他找他们说些什么？不想听听他想怎么摆弄你爷爷留给你的宋氏？”
    我凄凉地笑起来：“一个女人连她的丈夫都留不住，还有必要去理会那些身外之物？程先生，不管你要我看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跟你们联手去对付宋楚晨的。”
    程一琛终于开口：“为了这么个负心薄情的男人，你不觉得你的坚持很可笑？”
    龙叔用眼神斥责了他。
    我弯腰去拥抱了一下程太太：“不管你说和我投缘是真心还是假意，程太太，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很喜欢你，觉得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宋楚晨跟我说的那个你，我从来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出来和你见面，我想留住心里那个美好的你，现在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
    她站起来，像母亲安慰女儿那样在我背上轻轻拍了拍：“好。”
    一句话都不多说，我虽然有些本能的抵触她真如宋楚晨形容的那样狠厉，却也在这一刻明白，她绝不是龙叔上次形容的那样，是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单纯阔太太。
    宋楚晨回来的时候夜色已深，我缩在沙发上用小毯子裹住自己，他过来抚摸我的头：“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
    我伸了个懒腰：“我还是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沉得住气，有些事不问清楚，根本睡不着，宋楚晨，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整整十三年了，程一琛问过我好几次，我是不是真的认识你，在今天之前，我都是笃定的回答他，我当然认识你，但是今天过后，我想这个问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了。”
    宋楚晨立即僵住，本来停在我头上的手也收回去：“你去见他了？”
    “不止，”我仰起头看他，“我还去见了程龙和他太太，他们给我看了一些在你刻意伪装和隐藏下，我本来根本没机会看到的东西。”
    他紧紧抿住唇，一言不发的看着我。
    我保持着仰望他的姿势笑起来，笑得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掉落，很快模糊了双眼：“我这么信任你――我这么信任你！宋楚晨，爷爷给我的股份我从来没想过跟你争，所以你办理转让手续我明明知道也只装作不晓得，我对你从来都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你对我是真心的！”
    他想伸手过来摸我的脸，我很快侧过头去避让开：“所以今天你约见宋氏高层的秘密会谈我没有看，因为那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记得我上次问你的话吗？我问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那时候如果你告诉我有，虽然我也会很伤心，但是你至少没有骗我，可是你回答没有，我那么信任你――宋楚晨！我那么信任你！”
    “你太激动了，”他平静地说，“先回房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睡觉？”我用手背擦着脸上的眼泪，“你觉得我现在睡得着吗？还是你又打算在我睡着之后去陪那个女人？”
    他依然平静的看着我：“你太累了，先去休息。”
    “我不累！”我掀开毯子站起来，“宋楚晨，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打算跟我说实话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他无限疲惫的样子。
    我颓然的坐下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你能以诚相待了，宋楚晨，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管你怎么回答我，就算还是骗我，我都会相信的。”
    他沉默地看着我。
    我问：“你当初把我接到这个房子里，陪了我这么多年，是早有预谋，是精心策划，是一场骗局吗？”
    这个答案我等了太长时间，从前不敢求证，现在觉得，哪怕答案不是我所希望的，也不怕了，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宋楚晨终于开口：“最开始我进宋家，的确有目的，这件事你爷爷知道。”
    “爷爷？”我冷笑，“爷爷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有什么好说。”
    他沉默。
    我再次起身，从他身边经过时告诉他：“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能忍受你对我别有用心，宋楚晨，我从一开始就是自卑的，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如此用心，如果不是你早就给我心理暗示让我觉得我对你而言永远是特别的，我也不会在你求婚时这么坦然的答应而不去深究你的目的，只是这场梦还没有到我最期待的时候，怎么就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