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知府大人的官帽椅上,如今已没人有二话。惊堂木一拍,喧杂的大堂就收了声。
“夺回西城门只是第一步。城里仍有流寇逃窜,为害乡里,城外也有山匪觊觎,随时可能再杀进城。
各家出的青壮都到了吧?吕镖师,你来分派人手,镖局的人带队,按前些天搜查颜小姐的方法,把城里流散的贼寇都给我找出来。”
吕乐成领命去了,李明琅看这一屋子的老头子不顺眼,就叫他们都回去。
“城里还乱着呢,你们就别瞎跑了啊。各家各院回去都查检干净,把家眷们聚在一处休息,别叫人趁乱闯空门,白白丢了性命。有别的事,我再叫让去府上通知诸位。”
乡绅富商们磨叽片刻,又拍了李明琅一会儿马屁,才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拥挤熙攘的大堂倏地一静,李明琅吐一口浊气,有气无力地趴在长桌上,伸长手去够知府的令签,一枚枚抛在地上听响。
“等急了?”
李明琅蓦地抬头,见谢钰走进屋内,日光从他身后袭来,但在他一身风华之下也稍显黯淡。
“你怎么才来?”李明琅支着下巴问。
谢钰勾了勾嘴角:“回去收拾了一下,免得污了当家的眼。”
他走近前,任由李明琅环住他的腰身,埋在他小腹上。
幽幽的檀香冒着未晞的水汽。李明琅深吸一口气,仿佛置身于蓊蔚洇润的山林间。
忽然,李明琅鼻翼翕动,眉头一皱:“你受伤了?”随后就想撩起谢钰的袖子,看他的胳膊。
谢钰往后躲了半步,心中好笑:“当家的是狗鼻子么?一点小伤。”
“胡说。”李明琅把他的袖子捋上臂弯,露出肌肉绷紧的小臂,以及一处隐约洇出血渍的伤口。
伤处将将用绷带包扎过,李明琅二话不说把绷带解开,看到一片几可见骨的模糊血肉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李明琅愁压眉窄,朱唇轻启往伤口上吹了吹,“山匪里也有高手?”
“那倒没有。”谢钰不好意思道,“他们人多,不小心被刀背刮了一道,马失前蹄罢了。”
“你还嬉皮笑脸?哼。”李明琅甩开他的手,见他痛得直嘶冷气,只好又牵回来,小心翼翼捧着,“疼不疼啊,小谢?”
谢钰看她慌成那样,本想说很疼很疼,卖个可怜,到底是不忍心,只揉一揉李明琅的后脑勺,低声道:“当家为在下上药,养几天就没事了。”
李明琅叫人送来药箱,二人黏糊了一晌午,待日过中天,就听外头有人报,吕镖师他们回来了。
吕乐成挎着双刀,威武不凡地走进衙门大堂,先是见令签散落一地,再抬头看李明琅倚在谢钰怀里,不由抽了抽嘴角。
这还没成亲呢,就在光天化日下胡作非为,等正式成亲了还了得?
“清查得如何了?”李明琅问。
“报告当家,咱们的人一晌午就逮了二十个流窜进城的山匪,另有一些棘手的还没来得及动手,只把他们可能落脚的地方记录在案。”吕乐成抱拳道。
“做得好,明日我就去找临州那群富户讨赏,咱们总不能打白工。”李明琅抿嘴一笑,劫富济“贫”的事,是她的老本行了。
“当家,还有一事。”吕乐成踌躇片刻后说道,“方才清点各家人头时,逮了一些没有路引也没有身契的人,瞧着不像山匪,应是些流莺暗娼,抑或是来临州走私、聚赌的,该如何处理?”
“去问冯捕快,他总不能做甩手掌柜。”李明琅在长桌和衣袖掩映下,勾了勾谢钰的手,“清查一事还没完,接连几天都是重中之重。宁可错抓,不要放过。”
临州的成亲夯得不错,如同铁桶一般,只要他们讲内部清理干净,杜绝背后捅刀的可能,就能够集中精力应付城外啸聚的贼寇。
谢钰垂下眼帘,食指指腹温柔地揉按李明琅太阳穴。
袖间檀香四溢,李明琅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晒过太阳后餍足的猫。
还没歇息多久,衙门外又有人来报——沈记米行前打起来了!
第52章 昨日重现
“沈家的事让他们自行解决,怎会问到我头上?”李明琅问。
来报信的衙役跪倒在地,结巴道:“李,李当家,这回跟之前不同,闹得可凶了。城北一半人家的男人都涌去沈记米行抢粮,说如今城里缺粮,他家是罪魁祸首。另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闲汉在一旁煽风点火,小的来之前,他们已经跟沈家的护院对峙上了。”
李明琅手支着下巴,哼笑道:“这样啊,也算他们囤货居奇的报应。”
见衙役脸色一僵,李明琅又说:“算了,咱们去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讧。”
衙役这才放心去了,李明琅嘴角一撇,啪一声将令签筒里最后剩的一根红头签摔在地上。
“之前我叫沈正卿去主持分派米粮,看来是被他当作了耳边风。”
谢钰安慰道:“当家的莫急,捐助米粮不是小事,那些粮商鼠目寸光,看不清状况,也很正常。待那边厢乱上一阵,沈家那些人才会懂你的苦心。”
李明琅这边空手套白狼,叫临州的粮商出钱出米,他们自然不愿意。她一介外乡女子放话说要拿官粮作抵,任谁都不会信。
想明白这一点,李明琅心头的怒意消散大半,扭头对谢钰道:“安排一队可靠人马,随我去开仓放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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