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琳娜走后几天,阮笙就迎来了这几天她唯二能够见到的人之二。
她午睡还没彻底醒过来,躺在床上发懵。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熟悉的天花板上,晃动拖曳出一片片光亮和星星一般的绚丽。
她开口,在熟悉的环境里习惯性地叫了一声“哈蒙”。
没有人应答。
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了浴室里传来“哗哗啦啦”的水声,她又开口喊了一声“克莱因”。
照旧无人回应。
她直愣愣地躺在床铺上,就这样躺了很久,等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三月了。
是三月了,不是八月了。
自己买的房子没法去住,和卡兰约定好的有时间一起去远足也没法赴约。
……还有罗兰。
算算时间,再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回来了,那个时候,估计又会被闹得天翻地覆吧。赫尔曼也会从精灵之森不远万里来到亚特帝国参加外交和会,若是他得知自己没死,那时又该怎么办呢?还有……帕斯塔莱,假如他真的在魔王的王座和她之间选择了后者,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寻过来。
……真是让人焦虑。
羁绊值的数值也看不到了,明明除了罗兰都是百分之九十以上,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成功,原本想逐个击破,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盘残局。
——她该怎样才能复盘呢?
这样兵临城下的局面之中,王后怎样才能逃避check mate的命运?
……
她用被子蒙住头,重重地叹气,又拉下被子,重复循环这个动作。
直到被尖锐的叫声打断。
“我为什么不可以进去!?我才是真正的公女!你们让德莱特过来——你们亲自问他!你们让一个冒牌货住在公爵府就算了,如今我想要回自己的家,却还被你们拦在门外——”
“啊——你们居然敢推我!??”
“德莱特、德莱特,你在里面吗!?你这个可怜虫,现在连回话也不敢了吗,真是好笑……”
“那么,海洛茵在吗?要是你哪怕还有一点儿廉耻之心,你就出来回应我的话,海洛茵!海洛茵!!!”
阮笙把窗帘掀开,靠在窗棂边的时候,那金发的女孩正狼狈地朝着她的窗户大喊:“——用着别人的东西,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我在这。”
阮笙冷漠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用不着喊那么大声,我还没聋。”
“……”
瓦丽塔停止了试图进入的动作,守卫们也纷纷拦在她的身前,阻止她更进一步。
“你还舍得出来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呵。”她看着窗边单薄苍白的少女,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你现在才是真的疯了。”
阮笙面无表情地淡淡回应,“你知道吗,瓦丽塔,假如说从前的你我还偶尔有兴趣应付一下,现在的你,我根本连再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你的一切都舍弃了,如今又还剩下什么呢?”
“我有财富,我有尊贵的血脉,我有美貌、天赋和魅力!”
“财富是德蒙特家族的,血脉也是德蒙特家族所给予的,美貌是易逝的,天赋和魅力是用灵魂交换的。你说的这些,有什么是你自己的吗?别人想要收回的时候,你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你不知道自己真正应该去憎恨的对象,现在却还在这里对着我狂吠。”
阮笙说,“你战胜了我,又能够得到什么?你我不过都是野蛮父权倾轧下的牺牲品,我从来同情你,才不去搭理你,没想到你这么蠢,半年的时间,甚至还不足以让你理解这一切。”
瓦丽塔怔了怔,继而咬着牙齿,愤恨地大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恨你,我又能去恨谁?——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我什么也没错!你让我去恨罗兰和卢修斯吗?我再恨,我也杀不了他们!你让我去恨公爵吗?他已经死了!你让我去恨德莱特吗?他可是我的亲哥哥——”
“那又如何。”
阮笙冷不丁开口,她平静地打断她的话,声音沉静,
“那又如何?”
“看到你身边的这个黑魔法屏障了吗?这个魔法能让我们的对话不被任何人听到,是高阶的黑魔法。然而就在几个月之前,我甚至连魔法都无法使用。是什么让我拥有了这样的决心?是一点也不逊色于你的恨意。”
“你以为,我就想做这个公女吗?你以为,这个位置真就是人人都想的吗?你该知道,德莱特不允许我走,是他软禁了我,”阮笙冷冷地说道,“而只有懦夫,才不敢把拳头对准加害者,她们永远只敢攻击受害者,把自己的痛苦加在弱者的痛苦之上。”
她挥了挥手,扔下一个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下去,落在草丛里,在阳光下反射出剔透的光。
瓦丽塔还没反应过来。
阮笙手指微动,那小东西又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到了她的脚边。
瓦丽塔弯下腰,摸到了那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
“这个东西给你了。”
阮笙笑了笑,“你不是也正在学习药剂学吗?那就拿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它的效用吧,你会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有憎恨的人,有那样从不把你当人的人,你又为什么非要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仅仅是因为这可笑的血脉?因为这血脉,你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你的养父养母,因为这血脉,你背离了一条原本平坦、鲜花陪伴的道路……更可笑的是,你总是一边说着什么‘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一边在这歧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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